林渐西立在路口懒洋洋地挥手送别乔默川, 等汽车的尾灯消失在拐角处才平静地收回目光,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头有点痛,还一阵一阵地犯晕乎。
估计是从下午忙活到晚上, 精神又一直高度集中, 刚刚江边冷风一吹,有点着凉了。看来回去得泡杯板蓝根喝,就他现在这工作进程和密集度,感冒一天都耽搁不起。
林渐西轻吁一口气,皱着眉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准备上楼,结果一回身,就看见有个高大的人影站在不远处, 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周围路灯的光芒很黯淡,光晕辐射的范围也不大, 正是灯火阑珊。而傅临北就这样立在灯下,修长的身姿比灯架还要挺拔, 眼底像揉进了涓涓细流泛着波光,上扬的嘴角更是让那张俊美锋利的脸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林渐西忽然就有种轻松又安心的感觉,眉头舒展开来,连脑袋的胀痛都散去不少。
临北对别人也经常这样笑吗?
那应该不是。
叶老夫人曾说他从小就板着个脸,还是婴儿的时候就不哭不闹一度吓到了护士。在福利院的时候,连最皮的那几个孩子都迫于他无意识的冷脸威压而不敢随意打闹。今天酒会上,男人在觥筹交错之中面带冰寒的神情仿佛就在眼前, 可是现在……
林渐西盯着傅临北嘴角那点如同冰山消融般的弧度微微怔愣, 只觉得各种奇怪的念头纷至沓来。
但很快,他就压下那一刹那的恍惚,笑着迎了上去。
“临北, 你怎么在这儿?”青年眉眼弯弯,肩头的金线流苏随着动作轻轻颤动,“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事,”傅临北顿时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喉结滚动时像是雪山的山峰悄悄移位,“公司换了新址,现在就在中河南路五号线,过来刚好顺路。”
林渐西歪头想了想,很快反应过来:“那就是在讯津大厦附近?”
“对,距离还不到五百米。”
哇,那这么说来,岂不是离自己兼职的verdelite咖啡厅也很近吗?说不定下午茶或者上下班的时候两个人还能碰见。
这么想着,林渐西的脸上便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点笑意。
傅临北看他高兴,嘴角立刻也跟着咧到了耳根,但转念一想,脑中突然警铃大作回过味来,敏锐地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刚才两人聊到什么的时候,他才突然笑了?
好像是讯津大厦。
那这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吗?
傅临北仔细琢磨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
哦,是乔默川公司所在的写字楼。
他嘴角迅速向下一撇,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像是吃了几公斤没成熟的李子,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泛着酸味,在夜色里萎蔫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对了,我前些天去科大,刚好碰见你们学院的张教授。”他干脆换了个话题,“他还特别提到了你之前在实验室对定量蛋白组学技术的研究成果。”
“研究成果还谈不上,只是稍微得出了一点有用的结论。”林渐西实事求是,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看过你的报告,已经是很成熟的研究了。所以要是你之后没有想好去哪家公司或者工厂生产实践,可以考虑来我这里吗?”
他面上严肃,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和期待:“是技术研发岗,我们的pte实验室最近一直都在研究不稳定蛋白样本的定量,你……你有兴趣吗?”
科大的理论课程一向和实践结合得很紧密,基本上每个学期都要安排与实际相关的社会活动。前两年是生产实践,等到临毕业了就是毕业实习,而且都要修满四十个学分,对履历有用是真的,麻烦也是真的。
其实这件事林渐西交实验报告的时候,张教授就曾经跟他提过,这一听就是件好事,所以当时他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只不过眼下傅临北发出邀请的样子实在太过一本正经,像是生怕自己不答应似的,莫名让人产生一种想要逗弄他的冲动。
“我当然有兴趣,而且这个岗位很不错啊,应该很多人都想去吧,所以——”他拖长声音,笑眯眯地眨了眨眼,“临北,你不会是以权谋私,特意给我留的福利吧?”
“当然不是。”傅临北立马很严肃地反驳:“是因为渐西你的确很优秀,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想到了全新的课题,酶解实验出现问题之后也能很快想办法解决,还考虑到了不稳定样本保存的市场前景,和我们公司的需求也正好匹配……”
又来了又来了。
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他怎么这么真挚啊。
林渐西默默别过头,感觉脸上有点发烧。
早先他就发现,傅临北这人特别喜欢夸人,而且每次都夸得格外诚恳认真,能让人尾巴都翘到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