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很有耐心,不急不慌,道,“我们想问的,恰恰是你不能说的。所以,我们一直没有问。”
沈重笑了,脸上的、脖子的肉连在一起,大笑时整团都在颤动。他觉得公子有趣,不按常理出牌,又不让人讨厌。
“但你们还是来了。”沈重舔着手指的油,像没有吃饱的孩子。
公子笑道,“看到你这样,我们其实有了答案。”
沈重顿时来了好奇,自己什么都没说,怎么对方就找到了答案。
公子解释道,“显然,你对我们的到来有心理预期,不然不会这么淡定,这不是正说明,整件事有蹊跷吗?”
“蹊跷何在?”沈重不信,公子已经看透了眼前的局面。
“知道沈倩是被引导,知道这一切都是被设计的,就够了。”公子道。
沈重道,“你们就不担心,今年你们看到这一切,得到了结论,其实也是被设计好的。”
“这一点,我们想到了,但不是最重要的。”公子笑道。
“那最重要的是什么?”沈重问。
“我在想,你究竟有何倚仗,让你这般镇定,底气十足。”公子说。
沈重笑了笑,说自己是沈家人,做事堂堂正正,都是为了月社,为了沈家,无非就是多吃点,不怕查,也不怕被威胁。这样的鬼话,公子和沈倩自然不信,沈重自己也不信。沈倩隐隐觉得,今日的沈重和往日不同,今日的沈重,话多了。
“你是城主的人,还是阁主的人?”公子问得更直接了。
沈重笑着反问,“秋水城就是城主、阁主的吗?”
公子没有再问,沈重的话已经透露一些消息,把所有的事情都往城主、阁主之间的博弈去思考,或许是一种思维惰性。当然,这也可能是沈重的故意为之,把水搅得更浑。
“那个伙计为什么被杀?那个账本究竟有什么?”这是沈倩心中疑问,她想弄明白。
沈重看了沈倩一眼,叹道,“你有无想过,这一切或许都是因为你。”
沈倩不懂这话,沈重补充道,“若为了引起你的注意,让你去调查月社的账,让你和社长决裂,那个伙计的死就很值了。”
沈倩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若这个逻辑成立,她真成为了害死那个伙计的人,虽然人不是她杀的。但在道义上,她确实有某种责任。
“为什么是我?”沈倩问。
沈重没有回答,不知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公子帮他回答了,道,“只有你,才敢对月社下手;只有你,才能让沈千里心软,才能威胁到沈千里;只有你和沈千里两败俱伤,月社才陷入权力真空,别人的手才能伸进来。”
公子没有说的是,沈倩手持小筑令,闯入江心小筑,后导致江心小筑覆没,他卷入其中。这一切,明显有人在暗中推动。他虽然一早就看出来了,但他没得选择,他内心的巨大驱动力,逼他置身其中。
怎么看,这背后的大手都不可能是一个人,这些利益大相径庭,不太可能来自一个人、一个集团。这出大戏究竟谁是最后的猎人,谁能笑到最后,还一切未知。
面对迷雾,公子的神经紧绷着,同时也感受到一种兴奋,那是年轻时才有的感觉。
听到公子的解答,沈倩的心情很复杂,她就想做一只合格的鸽子,捍卫月社的宗旨,但这世道,就是把水搅得很浑,让人都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在大佬面前,我们都是微不足道的棋子。”沈重叹道。
“沈千里临死前,把月社交给了沈倩。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公子问沈重,他想看看沈重听到这消息的反应。
“沈倩的执拗,是社长欣赏的,也是这一点,导致了他们的决裂。我想,社长也是知道这点的。”沈重道。
人的性格决定了命运,这个局从一开始,就洞悉了沈倩和沈千里的人性。
“我想,能设计出这个局的人,对沈倩、沈千里、月社都有极深的理解,他大概率是月社的人,甚至是沈家人。”公子道。
沈重叹道,“我知道你们怀疑我,不然你们也不会来我这里,但其实,我也是被设计的一环。这个局的厉害就在于,你知道有人在设计,但却毫无办法。”
公子问,“你什么时候想明白这点的?”
沈重道,“沈千里下令追杀沈倩时,我原以为这局就是针对月社接班人的,但如今看来,我还是想得简单了。”
公子能想到,沈重肯定意识到了危险,不然他不会是这个心态,还说要多吃一只鸡,多喝一壶酒。这份危险的气息,可能是他背后的人传递给他的,在说他被抛弃了,没了利用价值,或者是他的身份被对手看透了,对手要拔掉他这颗钉子。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跟我们说这么多?”公子问。
“如果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们相信吗?”沈重看了公子一眼,又看了孙倩一眼,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