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临惜松开焚肆,认真的望着焚肆的眼,执起他的手放在胸膛,道:“爱恨,都是前尘旧梦,我也曾困顿其中,可现在不同,你看,这里什么也没有,没了那颗心,我这里,便只放你一人。”
焚肆感觉到手指下没有胸膛的起伏,也没有炙热的跳动,所触之处,是冰凉刺骨,他开口,声音轻轻的,像是在喃喃自语般:“你…等了我一千多年啊。”
“一千零一十一年”阎临惜的声音平静的像是叙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焚肆垂眸低低的笑了一声:“若我终是没能投胎呢。”
补魂,是六界最难的一门禁术,需取蛟龙护心鳞,凤凰瞳,玄武甲,九婴齿,镇于四方,以天地灵气滋养魂魄,所谓修魂易,养魂难,有的碎魂甚至上万年都不能补齐,这是个漫长,且难熬的过程。
阎临惜无奈的耸了下肩,笑道:“那又如何,我活过无数千年万年,这千年的等待是怎样,我大都忘了,我到现在也只记得,二十一年前,见到你出生的那一刻,我费了多大力气才忍住没把你抢走,养在我伸手便可触到的咫尺之间”
阎临惜眉梢眼角皆是笑着的,焚肆这才注意到,阎临惜剥下那层不苟言笑的冥王皮囊,依旧是当年那个站在九婴上那个许他死生不弃的少年郎,挥开那片迷了人眼的大雾,他始终没有离开,就站在他背后,只要他愿意回头,他也从来不吝啬一个拥抱,当年终是自己走火入魔,竟是偏执的恨了他那么久。
阎临惜见焚肆楞在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还以为他又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刚想再开口唤他,却被扑了个满怀,焚肆在他肩窝蹭了蹭,软软唤道“阎七”
阎临惜了然,这祖宗是觉得愧疚,又抹不开面子说,企图撒个娇就蒙混过关呢,焚肆在家是被宠坏的少爷,在军中,那一帮汉子更是说一不二,哪能拉下这个脸。
不由想起以前焚肆每次做错了事,自己刚一板下脸,那祖宗就拉着他的袖子,就一声软软的撒娇,便把自己哄的没辙。
这边焚肆见阎临惜没反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晃晃他的袖子,唤道:“临惜哥哥?”阎临惜指尖一颤,心猿意马,表面却不动声色,淡淡应道:“嗯?”
焚肆却先不满意了,气急败坏道“阎七,见好就收!”
阎临惜这才伸手刮了下焚肆的鼻子,轻轻的吻了吻焚肆的唇,放重了语气道“下不为例!再敢丢下我,我就先丢下你,让你也尝尝这望夫石的滋味,嗯?”
焚肆哼一声,道:“没下回,下回直接把那帮混账削成棍给寒水当桨使,才不想不开自己去跳那忘川呢,想想呦~真够丢人!”
阎临惜顺毛摸,哄道:“得了,寒水的桨都是千年寒玉做的,你把他们削成棍,他还不稀的用呢,”
焚肆这才发出一声愉悦的哼笑正色道:“咫尺天涯的别离,等了千年的重逢,一碗孟婆汤,一架奈何桥,一泓忘川水,阎七,我生生世世都要记得你,不枉你的半颗真心,不枉你为我苦等这一遭。”
阎临惜笑的眉目舒展,执起焚肆的手,二人并肩向冥府走去,一如当年大婚一样。
冥府那边已经天色近晚,艳丽的紫色铺开,焚肆推开门,便看见官墨白独坐在院子中,似乎是在等他,脚边放着四五个酒坛子,脸上却不见一丝醉意,见他回来,缓缓站起,行了一个佛礼望他道:“肆公子,真是,好久不见。”
焚肆却望着酒坛子似笑非笑道“呦,大师这是干什么?借酒消愁?”
官墨白苦笑一声道:“他回来就闭门谢客,不肯见我。”
阎临惜望了二人一眼,拍了拍焚肆的手背,一言未发,转身进屋,把时间留给焚肆和官墨白。
焚肆见阎临惜进了屋,眼神陡然锐利起来,收了笑道:“官墨白,你装深情给谁看。”
焚肆又走近一些,盯着官墨白的眼睛道:“你不是看破红尘,要做你的得道高僧么?”
官墨白轻声道:“人非草木……”
“好笑!”焚肆厉声打断他“戏演够了吗?你扪心自问,在你心里,他真的重得过你的道义,你肯为他放下你的佛吗?”
官墨白叹了口气道:“其实,他早已经走进我的心,只是我在自欺欺人罢了,我许了他的……我说来生不负他……我……我在人间找了他十几世,不曾想他………”
焚肆嗤笑一声:“不曾想他没死吧,官墨白,收拾起你这道貌岸然的样子吧,你是九天神佛,天选之人,算我们高攀了!”
官墨白却垂眸道:“凡世中打滚,我这一身佛骨,早就归于尘世了,焚肆,就看在这一世的称兄道弟,我,不想再错过他了。”
焚肆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了良久,眸子一闪,忽的出声问道:“好,那我问你一句”
官墨白抬眼望着他。
焚肆开口道:“既然你像你说的这样,情深至此,当年,当年你为什么要放开他的手!”
官墨白猝然抬头,心里埋藏多年的那道伤疤猛的被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