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钺走后,靖王挣扎着爬下了榻。
他已两日滴水未进,喉咙干渴撕裂,不得不去找点水。
但他忘了,自己手脚筋脉已俱被庄贵妃命人割断,段钺虽替他接上,但仍无法行走。
一下榻,他便跌跪在地上,啃了一身嘴灰泥。
靖王闭上眼,捏紧指尖。
自从段钺来他身边之后,事无巨细,精心照料。
他已许久未尝过这般无力滋味。
但如今,小暗卫对他心生厌烦,他只能自力更生。
靖王忍下心中不适,手脚并用,在地上缓缓爬行,艰难蹭到桌案旁,取下茶壶。
水里一股馊味,沿口脏污,水质浑浊。
同他往日所饮山泉清茶相比,不知劣了多少倍。
靖王却顾不上,仰头便往喉咙里灌,喝得一滴都不剩。
他用同样不干净的袖子擦了擦嘴,爬回榻上,正要闭目调息,殿门便被敲响。
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太监笑着走进来,嗓音奸细。
“四殿下,哟,您醒着呐。”
靖王冷冷抬起眼皮。
王典。
太监总管王霖认的那个干儿子。心狠手辣,吃里扒外一把好手。最后投奔他麾下,为表忠心,把他干爹活活用炮烙烧死了。
靖王垂下眸,掩去眸中算计:“何事?”
王典嬉笑着凑上来:“这不是万岁爷听说您回来了,特意命奴才来探望您么。”
中承帝?
他不盼着自己死便是大发慈悲,怎么会管自己死活。
靖王漠着脸,不接话。
王典小心觑着他脸色,笑了笑:“四殿下,万岁爷说,金簪那事儿已经查清了,是他误会了您,叫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您瞧,万岁爷听说您受了伤,这些都是御赐给您的伤药,价值千金呢!别的殿下可是求都求不来,万岁爷还是宠着您的。”
宠?
宠他,会任由他在冷宫受尽欺辱么。
宠他,会不分青红皂白诬蔑他偷盗么。
宠他,就是听闻他重伤后,送来一罐催死的伤药么。
仅仅闻着味儿,靖王就知道这药里藏了什么毒。
他的好父皇,这是想生生毒死自己的亲生子嗣!
靖王抬起头,终于给了点反应,露出受宠若惊又惶恐的表情:“父皇、父皇当真这么说?他肯信我了?”
王典见他这反应,心下松了一大半,笑道:“可不是么!万岁爷还为着这事儿自责了许久,到现在还食不下噎,惦念着您的伤呐!”
既然惦记,为何不来亲自看他,反倒命一个太监送来毒药?
靖王桃花眸底满含冰雪,冷意刺骨。
只是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动容,连声感恩。
王典见他收了药,笑容大了些。
又看他置于一旁不用,仍有点不放心:“若不然,奴才就先替殿下上了药如何?也好回禀万岁爷。”
靖王捏了捏指尖,并未露出异样,只展颜一笑:“那便劳烦公公了。”
说罢转过身,褪了身上衣衫。
“哟,这伤......是谁替殿下包扎的?”
王典讶异,用的药比万岁爷赐的都还要好,手法也相当讲究。
四殿下一个冷宫废子,难道还有贵人相助?
靖王神色淡淡:“一个低贱的奴才罢了,不值一提。”
他将精细扎好的绷带拆了,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胡乱将伤口里的药擦去:“公公上药吧。”
王典狐疑看他两眼,到底没能从那张平静至极的面孔上瞧出什么。
“欸,好。殿下忍着点。”
他也不过就是走个场面,随意涂抹两下,便将绷带合上,抬手告辞。
靖王自己摸索着,打了结,淡淡道:“公公,我这手脚不方便,恕不能远送了。”
王典笑说无妨,领着人离去
临到殿门前,他似有所感,回头望了眼。
就见那曾经傲气十足的天之骄子,沉静安坐于榻上,蓬头垢面也挡不住一身不容小觑的威势。
阳光落在他脚边,照不进那双阴冷漂亮的桃花眼。
他像深渊走出的索命者,誓将所有曾欺辱于他的恶人拖进地狱。
王典被自己的想法笑到了。
四殿下这般软弱,连被三殿下欺负了,都只会躲在角落偷偷哭的人,怎么可能敢杀人。
他回了御书房禀报,说已将伤药送去,亲手替四殿下抹上了。
中承帝正挥洒笔墨,宣纸上跃然印着一个遒劲磅礴的“龙”字,肃杀凛然。
“哦?他就没有怀疑?不曾推拒?”
“奴才瞧着,应是没有的,四殿下感激得痛哭流涕呢。”
中承帝笑笑,不语。
王典道:“奴才看四殿下乖得很,也不像那等狼子野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