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割用皮艇,尚未被坂手苔完全覆盖。
但那样的景色寥寥无几,你迟早会望向长长的地平线,而在那之后,无论你多少次移开目光去细看某处的景色,你的视线都会不由自主地转回地平线那边。
你会坐在那儿,聆听引擎的节奏,因为你没有别的事好做。你会看着地平线,陷入自己的思绪,因为你没有别处可去。
赶快
我把她交给你了。你要照看好她,她,她,她
她。卓雅,一头银灰长发。她的脸,她的脸微妙地起了变化:那个悄然岀现的女人窃取了她的身体。她的嗓音也微妙地改变了
我根本不知道卓雅会不会回来,以及什么时候回来。
丹丹,该死的,我是想帮你的忙。
她在琢磨我究竟是谁,和他相处又是否安全。
他会不会一有机会就利用她。或者上了她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她在琢磨你打算拿那些死去祭祀的灵魂做什么。
渡船上,老格瘦削而专注的面孔。雪茄的烟随风飘散。
那个传闻又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你最近在跟他们混。你为什么又要去北面?
是时候回归正途了。是时候处理手头的活儿了。
手头的活儿。没错,这样一来,你所有的麻烦就都解决了。
还有尖叫声。还有脖颈位置的脊骨上敞开的窟窿。还有我掌中芯片的重量,因黏着的血肉而发滑。还有,那个窟窿永远不会填满。
芳芳。
手头的活儿。
该死的,我是想帮你的忙。
赶快
我把她交给你了
该死的,我是想帮你
赶快
我是想帮——
“海岸线。”苏鱼的声音从客舱的扬声器里传来,简明扼要,语气坚定,“十五分钟内抵达崇明。”
我放下思绪,望向左边正在迅速接近的崇明岛海岸。它原本只是平淡无奇的地平线上的一段起伏的黑色轮廓,随后仿佛骤然增长,化作一排低矮的小山,以及不时在山峦缝隙间掠过的白色沙丘。那座古老的山脉经历了漫长的地质年代,最后化作七百公里长的弧形湿地。它的一侧是天然的防波堤,另一侧是水晶般的白色沙滩。
醒来后,有个在崇明住了很久的人告诉我:总有一天,海水会泛滥过来。越过这道屏障,灌入野草湖,就像一支入侵的军队攻破争夺已久的边境。击溃仅存的堡垒,毁掉这片海滩。那个崇明人缓缓地重复着,他刻意重读那几个字,同时对我咧嘴微笑——那时我已经认识到,这是典型的冲浪者的超然态度——总有一天,但不是现在。在那天到来前,你只需要时时眺望海面,伙计。
只要眺望海面,不要回头张望,别去操心那些始终不变的东西。
总有一天,但不是现在。只要眺望海面。
我想,你可以把这称之为哲学。在崇明外滩的海滩上,很多人都会把这看作哲学。也许视角有限,但以我的见闻来看,不少关于宇宙认知的宏大理论都比不上它。
我们来到野草湖的南部边缘时,天空的阴云已经消散无踪,我在阳光中看到了人烟的迹象。崇明其实算不上什么镇子,它只是个近似的表达方式,用来称呼那段长达一百七十公里的条状沿海区域,区域内有冲浪服务以及各种相关设施。
在最冷清的地方,只能看到海滩上零散的帐篷和气泡房屋,围着篝火的人群和露天烤肉场,做工粗糙的千叶花棚屋和酒吧。人口的稠密程度与距离理想冲浪地点的远近成反比。在“大冲浪”区域,居住人口的密度几乎和一座城市相当。
沙丘后的群山上出现了真正的街道,街道两边有照明的街灯,一座座永凝土平台和防波堤耸立在山峦后部,一直延伸到野草湖边:上次我在互联网上查资料的时候,视频里这里有五处类似的聚居地,每一处的狂热支持者都赌咒发誓说“这块大陆最好的冲浪地点就他妈是这儿了。”
就我所知,他们每一方都可能是正确的,眼下这种聚居地已经变成了十处。
和聚居地一样,当地的居民数量也在不断变化。整个条状地带的人口以缓慢的幅度上下波动。至于原因,和东京星的五个季节有关,和三个月亮的复杂潮汐规律有关,也和冲浪者漫长而怠惰的人生节奏有关。
人们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有时他们对某部分海滩的忠诚会随着一次次转生延续下去,有时则会变化。
有些时候,他们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忠诚可言。
在条状地带找人从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这也正是许多人来到这里的原因。
“就在前方。”苏鱼的声音在涡轮发动机的轰鸣中响起,语气中透岀疲倦,“这样可以吧?”
“噢,其实停在哪儿都行。多谢。”我眺望着渐渐接近的永凝土平台,还有他们建造在野草湖面之上的低矮房屋,以及一直蔓延至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