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港口到海角大教堂的路上,缪里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大哥哥!快点快点!」
不知疲劳为何物的少女飞也似的跑过石阶坡。设置于柔软青草地上的石阶似乎已经被人踏了数百年,几乎要整个没入土里了。有部分凹陷,也是无数人踩出来的结果。
可是,如今一个人也没有。海角下的乞丐们告诉我,自从王国与教会闹翻之后,人们就不再上这座教堂了。据说过去,只要拿些大道理刺激往来信众的信仰心就有不少施舍。
虽不知他们现在是怎么过活,不过从他们围着锅子喝装满小鱼的汤来看,似乎有不少鱼杂能吃,不愁挨饿。
我布施几枚铜币,急忙跟上缪里。
想当然耳,缪里这么兴奋不是来自信仰的热情。
坡道才走到一半,转头就可尽览整座迪萨列夫和宽阔大海。
对山上长大的缪里来说,这肯定是足以令她心醉的景色。
「不要摔下悬崖喔!」
我姑且叮咛一声,但她当然不会理我。她一路跑上石阶,靠近那座我远远看就心惊胆跳的悬崖,俯瞰底下街景。
当我开始咒骂自己体力不济时,大教堂所在的海角尖端终于到了。
雄伟的教堂前方有一小排木造屋舍,颇有门前市场的味道。一旁还有露天炉堆,以及看似曾经摆放桌椅的土台。从前人们上大教堂参拜之后,就会坐在这里休息,吃点东西吧。
不过炉堆已经很久没有生火的痕迹,桌椅也一张不剩,每间屋舍都拉下了铁门。
教堂周围十分冷清,没有一点人烟。
「大哥哥,这里风景好棒喔!」
缪里对教堂全然不感兴趣,为海角上的美景亢奋不已。她在阿蒂夫看到这种教堂还会赞叹几句,可是现在她心里,两边都只是很大的石造建筑吧。
划分得这么粗略又干脆,令人不禁发笑。
不过镇上的人并不会都和缪里一样,大教堂会这么冷清的原因,斯莱都说了。上海角的路多半从镇上每个地方都看得见,当地人走上来一定很快就传得众人皆知。
换成我这个外地人就没问题了。烛台有火光,表示仍有人进出。于是我走向大教堂紧闭的正门,想多少打听点这里的故事,结果发现——
「纸?」
大教堂门上贴了很多纸。不是羊皮纸,只是破布制成的便宜货,密度却高到远看会以为是花纹。
大型教堂或教会各有相对于其民情的特色,所以这也有它的缘由吧,但上前查看的结果却教人错愕。
——死高利贷!下地狱去吧!
竟然写了这种话。
再往旁边看也都是充满责难与愤怒的言语,例如「把我的财产还来」,「回头是岸」等,贴满整扇门。风一吹就沙沙作响,更添寂寥,和热闹的城镇完全是两样情。
从斯莱对教会的蛮横那么愤慨看来,这些纸都是在王国与教会的对立激化时贴的吧。仔细一看,每张都已经变色,快要散了。
或许人们贴这些纸不一定是表达愤怒,而是觉得有义务表示自己也是这城镇的一分子呢。
大教堂一点门缝也没有,且感受不到人的动静。
但即使不提这些,这也不是欢迎访客的状况。
于是我放弃询问,回到欣赏风景的缪里身边。
「大哥哥,这个世界真的好大喔!」
缪里注意到我接近,对着广阔大海这么说。在纽希拉那种深山地方,无论爬上哪个山头,视野都没有这么开阔。
而且不管往哪里看,都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
海角朝西,大陆在反方向。我想起约瑟夫的船向南行时,曾喊道船可能会被冲到西边去。
在那片天海交融的水平线彼端,依然是无垠的海。
这使我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敬畏。或许是以为自己不小心窥见了创世主的深渊。
往大海远处望了一会儿,有阵风冷不防从海角底下猛然吹来。
体重轻的缪里险些跌倒,我赶紧抱住她。
「没事吧?」
「啊哈哈,好强的风喔!海就是需要风的触摸呢!」
她完全没想过被吹向另一边会发生什么事吧。缪里乐得咯咯笑,轻巧溜出我的臂弯。
然后才终于注意到海角上有建筑物似的,愣愣地抬起头。
「大哥哥我问你喔,这也是教堂吗?」
「……」
若想让缪里也跟着信神,或许会是一大工程。
「是啊,这是大教堂。里面好像有烛台,想看看吗?」
「这里好像有不熄的篝火嘛?我已经听约瑟夫叔叔说过很多烛台的传说了。」
约瑟夫是出身于北方岛屿的讨海生意人,又喜欢说话,可能真的对缪里说过不少海上冒险故事。
「话说回来,能在这种地方盖这么大的教堂,还真是厉害耶。」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