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风起身来,示意赵苏阳随他过去,二人便到了书房去。吩咐了家丁不得打扰,掩上房门,赵长风才又重新道:“苏阳,你天资聪慧,习武多年,觉得所习的本门功夫有何特点吗?”
赵苏阳想了想,道:“最开始跟着师父的那些年,总是隐隐觉得师父教授的心法还有招式中,有一丝莫名的……”
“阴狠是吧?”赵长风接过话来,直接替他说了出来。
赵苏阳点点头,又道:“后来见得朝中这勾心斗角的事情多了,便觉得,招式心法终归是死的,只要行事清白,那些死物只是达成目的的工具。”
赵长风朗声大笑,拍了拍赵苏阳肩头,道:“不错不错,你倒是想得通透。”
“百余年前,我派先祖,便是江湖上所谓的邪魔外道。”赵长风正色道,他看了看赵苏阳,见这小子脸上竟不动声色,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心中赞叹,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缠着自己讲故事的毛头小子了,继续说,“自小为师叮嘱你,如果有人问你师承,要对他讲,无名小卒不足道也,其实也是这个原因,我派先祖,用了三代的心血,才叫江湖人忘了当年的花虚谷,如今江湖上记得花虚谷名字的人可能还有一些,但知道其中因果的人,为师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花虚谷创派先祖是十一位江湖前辈,他们各有师承,来自市井江湖或朝堂,但无一不是有巨大的伤心失落之事,导致行事癫狂,在江湖上随性所为,快意恩仇,终于被所谓的武林正道所不齿。他们十一个人将武功心法融会贯通,所创的心法武功亦正亦邪,却精巧至化境,相互弥补了不足,是集大成的高深武功,随着名气渐长,慕名投奔花虚谷的武林人士也越来越多,但花虚谷有个规矩,入谷之人需是六亲皆无的孤苦人,十一位前辈本意是收容一些无依无靠的苦命人,却不想人心丑恶,有人为了得到他们所创的武功心法,做出了灭六亲的不义之事。江湖上将此事传的沸沸扬扬,却更坐实了花虚谷邪魔外道的名声。这件事情发展到最后,这十一位前辈也觉得自己行事癫狂,思虑不周牵扯了诸多无辜性命,暗中与武林泰斗少林与武当的当任掌门达成协议,召开武林大会,大会上清理门户,将杀害亲人的门徒弟子当场废去所有武功,遣散普通弟子,最后十一人一起动手了断了残生,自杀谢罪。盛极一时的花虚谷,也就这样如昙花一现,消匿在江湖中了。”
赵苏阳听罢,想着这江湖上的诸多事端贪念欲望,都是一圈一圈的轮回当真是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心思动了动,他又问道:“那些武功心法当真都毁去了?那师父教我的……”
赵长风道:“这是这十一位前辈和当时少林武当两派做出的秘密约定,他十一人以性命相付,平息武林上的一场血雨腥风,但同时提出了两个交换条件。第一个,是请少林武当收容那些真正六亲皆无的苦命人,隐匿他们的身份,让他们不再漂泊受辱,也不再被流言殃及;第二个条件是允许花虚谷留一传人,将心法武功暗传下去,但不再以花虚谷之名收徒传承。这个被留下的传人,就是为师的增太师父。经过三代的淡化,加上少林武当的守信回护,花虚谷的真正往事,已经湮没在江湖往事中了。而我们所习的心法武功,又经过了四代人的调理,与当时的心法大有所别。”
“为师想与你说的是,”赵长风继续道,“这十一位前辈中,其中有一位精通医术机巧,如果他的真技本领能够传世,师弟当年被师父断四肢、废武功的重伤,可能有办法恢复如初,即便不如当时,也不至于是个废人。听闻这位前辈,可以用木枝或玄铁为人装置肢体,成功之后能够活动如同自己的肢体一般。但他早殒命百余年,如果如你所说有人会用本门心法激发金伞蒲公,为师倒是更觉得可能是师弟尚在人间,收了弟子。”
师徒二人一直聊到晚膳已毕,金伞蒲公有了线索,锦帛官印却没有。
当夜,赵苏阳回到府中,玖月早已经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赵苏阳看过几方嘲风卫探查的回报,线索凌乱,唯有派去追查那夜的白衣人和他的黑衣手下的密探回报,那白衣人落脚的地方,正是邙山派。这条线索这对于赵苏阳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进展,他顿时觉得心情大好,赵苏阳生性本就通达,对于今日师父所说的往事,权当是江湖故事以及事件线索,对于自己所属门派的出身沿革,他到觉得自己既然左右不了,多想也是无益,不如将更多的心思放在处理那七派头疼的命案上,如果是师叔也突然掺和到这件事里,要么是对当年之事心存怨怼,要么就是有其他的希冀愿望。赵苏阳推开窗户,让清冽的夜风吹淡了屋里的熏香气味,抬手自腰间取下一支玄铁长箫,这箫通体乌黑,只在箫尾处刻了“素舒”二字,他坐上窗沿,吹了一曲婉转绵延的小调,这小调并不是名曲,只是箫声低转和缓,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就像是轻轻诉说着花虚的曲折的往事一般。
第二日太阳落山,赵苏阳就已经到了邙山脚下。天一擦黑,他便借着夜色施展轻功上山,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邙山派的山门前,趁着夜色找了个高点,环视一周,大概确定了代掌门张克己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