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褚令栩这几日又开始做那个火光冲天的梦,东宫的金砖从屋檐上伴着被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的雕梁木刻一同坠下。他当年在宫外眺望到了这火光把整个京城的天都染红,而这场火也改变了他和整个大昌的命运。把他从一个闲散王爷,烧到了如今的金銮殿中,烧到了这皇位之上。世人只觉他是运气极好,却不知道这位皇上当时背脊上的压力有多大。这些年他勤政爱民,稳定边疆,带兵亲征北部游牧民族,扩大了大昌朝的疆域版图,让大昌在他手里达到了比太祖皇帝那时更繁华的太平盛世。只有这样,人们才会真正臣服于他,认为他是天命的皇帝,而不是觉得他只是捡漏当上了个便宜皇帝,亦或者背地里说当初被火烧死的不如是他。
早朝后,皇帝回到御书房批阅奏折,他只留了太子褚言治一人在书房内,太子小心翼翼站在桌边,将栖霞山武林大会发生的事告知了皇帝。
“当年护驾了先皇,追击吴克雄的是李家。如今李家却和岱山派武功重现扯上关系,未免也太过蹊跷。”太子道。
“你是说,言渊当时也在场?”皇帝随意抽出一本奏折做了个朱批,扔到一边,又抽了一本。心思全不在这些折子的内容上。
“我问过言渊,是他让李敬山带他去武林大会的,在大会上因为一场意外,此人出手相救才结交此人,也只是当天刚认识。但是……”褚言治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皇帝并没有停下手中流水的批阅,头也没抬问道。
“但是李敬山与此人似乎之前就认识。”褚言治把父皇扔在一边批阅好的折子,又一个个累放整齐,这些都是他之前替父皇看过一遍的,都是些请安问候不足轻重的内容。
“哦?”褚令栩停下手中的笔,“可问过他们之前是如何认识的?”
“线人说,李府的下人也都不知道李敬山何时与这个叶长天认识,某日就突然登门说是相识已久前来拜访。府上人也都只在那次见过此人。至于李敬山私下是否和他有其他接触,便不得而知了。”太子一直以来就被皇帝认定将来是要继承他的皇位的,所以就把太子从小亲自带在身边,如何使用各种权谋和手段也毫不避讳这嫡亲儿子,有时候还时不时的亲自指导一番。所以褚言治也早就知道,要稳固自己的权利和将来的江山,首先要知道朝中的动向,风吹可能只是草动,但也可能翻船。他也是按照父皇的意思,多年来逐步在朝中布下了自己的势力和眼线。
褚令栩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似是做出了一个决定,口中吐出一句:“李家是留不得了。”
太子一惊,差点掉落手中整理的卷册。众所周知,李家当年护先帝有功,父皇虽然实际上只是这位先帝的侄子,但既然已经过继到先帝名下继承了皇位,那就应该记着李家的功勋,重用其后人,以表皇家的仁厚和孝义。如今发现当年乱贼岱山派可能有余孽,那顺着叶长天的线索,灭了余孽便是。为何只是发现了李家小公子在此中有一丝不清不楚的牵连,都没有调查清楚,就下了那么重的杀心。
但是他不敢问,这位雄才大略的皇帝执政那么多年,成就了数不清的丰功伟绩。皇帝自己一定是考虑过若是对李家动手,会遭人诟病,或许会被说皇帝又像先皇那样刻意打压老臣滥杀功臣。但皇帝必定是在心里权衡过,若是留下李家会有更大的隐患,才做出了“李家留不得”这个结论的。褚言治不知道这隐患是什么,但一定是严重到会直接动摇皇权,发生一些比父皇被套上暴君名头更恶劣的事情。
皇帝见太子停下了手中整理卷册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这位继承人,“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
“儿臣不敢妄加揣测。”褚言治答道。
“你只需知道,朕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大昌江山社稷,也是为你将来继位铺好康庄大道。”皇帝说完这话沉默了很久,又说“替我传旨下去,就说三皇子这几日不要入宫读书了。让他留在自己府中好好温习,过年我要考他学问。”
褚言治知道,父皇是不想让三皇子与这件事情扯上什么关系,最好与李家小公子也断了联系。等事情处理好之后,再像个办法与他解释便是了。
“是,三皇弟那边我会留意着的。”他应道。
“你今日先退下吧。让德海进来伺候。”德海是从皇帝身边伺候的老太监,平日里一直伺候在御前,只在皇帝与臣子讨论机密事件时才会让他侯到门外。
褚言治行礼退出御书房,一直等在门口的海公公和小允子见太子出来了,一同迎了上去。
“殿下。这可是要回宫?”小允子问。
“先去一趟三皇子府。”褚言治转头对海公公说“进去伺候着吧。”
海公公得令,理了理衣帽,右手中的拂尘一甩搭在左臂之上,一溜小跑便进了御书房。
褚言治坐着轿子出了宫,径直往宫外不远处的三皇子府去了。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伴着深秋的凉风吹着,从轿子窗户透进一丝寒意。他脑海里突然涌出父皇刚才说那句“李家是留不得了”时候的表情,身上不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