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一轮圆圆红日悬挂,映红整片秋水。河畔,酒宴渐入高潮,人声鼎沸,推杯换盏。
宴会主角,是一精瘦男子,穿凤凰阁华服,喝玉瑶台佳酿,面色虽红润,面对劝酒者,说话不急不慢,不是海量之人,就是自控力惊人。
他姓公孙,单名文,盛名在外。亦或说,有名的不是他,而是他掌管的江心小筑。
江心小筑,它的特别,无人不晓。
坐落于秋水河的一处江心岛,通过一条狭长的木桥与陆地相通。黄昏时刻,小筑挂起灯笼,开门营业,此时小筑独立于世间,自成一套规则,而规则的制定者就是公孙文。
大家都清楚,公孙文没那么简单,但没人知道他的背景。他个子不高,说话也斯文,手指关节粗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能掌握江心小筑二十年,没人怀疑他的头脑,也没人怀疑他的身手。
“谢诸位捧场,还请今后继续支持江心小筑。”公孙文毕恭毕敬地向大家敬了一杯酒,在场的人,无一不是秋水城的名流。平时,能出入江心小筑,非富即贵,或是异常特殊的来客。能在今日光临,见证公孙文的告别宴席,其身份自然更高一等。
众人表达不舍、惋惜之情,但谁都知道,旧人已去,新王待立,谁会成为江心小筑的新主人呢?江心小筑还能延续昔日的荣光吗?
在夜色的掩护下,一名身黑衣的女子踉跄过桥,她喘着重气,摔倒在桥上,可以看出受了不轻的伤。
后方,追兵已至,个个身披重甲,绣着龙,印着一个“卫”字。
他们的身份不言而喻,是“龙卫”,是守卫秋水城的一群人,也是手握生杀大权的一群人。
到了桥头,龙卫停住了。纪律分明的他们,都记得那一条:江心小筑有自己的运行规则,尤其是已挂上灯笼的江心小筑。
人群中,有人大喝一声,“没用的东西”。自动让出了一条道,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走向台前,远远向公孙文作揖,道,“在下,龙卫鹰组宇文雄,奉命缉拿要犯,请公孙先生海涵。”说完,宇文雄一脚踏上了桥面,气势凌人。
宾客中,一名年轻的男子似喝醉了,调笑道,“我当是谁,区区一龙卫小组长,也敢在这里撒野”。其他宾客也附和着,这里可是江心小筑,而且今日还是公孙文的告别宴,岂容他人作乱。
龙卫冷血,不讲情面,专干得罪人的事。在场的很多人,其家族、势力都吃过龙卫的亏,心有怨气,他们很想看看热闹,公孙文能不能让龙卫吃瘪呢?
不急不慢,公孙文端着酒杯,轻抿一口,问道:“阁下可知江心小筑的规矩?”
轻轻一句,带着不可抗拒的气势和威严。江心小筑的规矩,谁不知道呢,若私闯乱事,可直接击杀,无需任何交代,不用承担任何后果,也没人敢来追究。这是城主曾说过的话。
为何有这么离谱的规矩,没人知道。人们只知道,这规矩一直在。既然在,就有它的理由。
宇文雄非莽撞之辈,心中早有应对之策,道:“江心小筑的规矩自然不能破,但若鄙人没记错,这座桥并未小筑的范围。”
过了桥,才算进入江心小筑。桥上,确实不能算。宇文雄快步上前,死死钳制住倒在地上女子。
女子发生一声惨叫,“救我”,并趁机抛出一枚令牌。恰好,令牌落在公孙文的脚下。有人伸直脖子,前倾,惊呼道,“是小筑令。”
小筑令由江心小筑的竹子制成,上面雕刻着一根翠竹,小巧而精美。
这东西看上去很容易伪造,但其实最难,因为竹子是独一无二的,雕刻的人也是独一无二的。
在场的宾客都是熟客,自然都听说过小筑令。二十年间,公孙文一共发出了六枚小筑令,都赠给了对其有大恩之人。公孙文承诺,谁持小筑令,江心小筑会无条件帮对方一个忙。
小筑令从未出现过,公孙文也从未兑现过小筑令的承诺,但没有人怀疑,公孙文会毁约。
世界上有一种人,会把誓言、承诺看得很重,比自己的命还重。公孙文无疑是这种人。
大家都听说过的一件事,公孙文曾为了一个女子,三年没喝过一滴酒。每晚和宾客周旋时,他喝的都是水,被大家耻笑了三年。
一把飞刀划过夜空,逼退宇文雄,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
宇文雄擦了擦,有血,有些恼怒,他已在防公孙文出手,但还是没防住。被人一招击中,丢了面子。更重要的是,龙卫的面子不能丢。他打了一个响指,身后的重甲龙卫列阵,有的用盾牌防守,有的备好弓弩,有的打算冲锋。
气氛凝重了,龙卫的威名早已在过去的厮杀中证明。最为关键的是,他们是阁主的人,几乎无人敢动,无人敢挑战。
对峙的双方,都有着自己的脸面和骄傲,平时里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对上了。
气氛剑拔弩张,谁也下不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