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手握娇夫剧本》
很久很久之前的旧事在时隔多年后的如今,于裴仪真的梦中降临。
那旧事隔着的时光十分遥远,遥远到她还只是凡尘间的一个小小孩童,困在玉京城四四方方的天幕下,只能从荒诞离奇的鬼神之事中窥见另外一个世界的影子。
当时的王朝国姓为“赵”,后人在史书上为当朝天子写下的称呼是——厉帝。
厉帝晚年昏庸,为寻长生大兴土木,一心宠幸佞臣,对几位号称当世真仙的江湖术士颇为尊崇。
皇帝是极为荒谬的皇帝,他骄奢淫逸,唯我独尊,年轻时还有几分人主之相,待得年老,身体的虚弱以及对死亡的恐惧让他变得分外残忍多疑、嗜血冷酷。
有此君王,实乃江山之大不幸。时年民生凋敝,百姓深陷水深火热当中,王朝已有末路之兆。各地民众揭竿而起,战事最危急之时,被后来者嗟叹功败垂成的秦王甚至已兵临了王都玉京。
而仪太子的降生,却生生为这即将行至末路的王朝延续了几十年的气运。
仪太子降生于兵凶战危之际,为安定军心,厉帝当即册封其为皇储。神异的是,诏令甫一降下,战事当即有了转机。裴大将军从东南及时回转王都,斩下秦王头颅,护住了赵氏皇族的尊荣。
只是他护住了赵氏的尊荣,临了了却未能从赵氏那儿得来应有的尊荣。
厉帝历经大难,非但未曾改过自新,为求长生变本加厉。仪太子的降生令他更加笃行天命,从此再未回转。
百姓就在赵朝的暴政下继续苦捱了二三十年。幸运的是,皇帝虽是荒谬的皇帝,太子却是圣明的太子。
仪太子性情温厚,文治武功无可挑剔,是真正心中有黎明苍生的人。
可惜死得太早。
他在朝堂上屡次为厉帝的无道之举悖逆皇父,最后被一纸密诏鸩杀于寝殿当中。当夜裴妃与夫同死,自焚于太子宫内,二人独女赵瑰鸳却因故在外,下落不明。
太子死后,厉帝罢朝三日,自言爱子逝去,老父不胜哀毀,并诏令天下,寻回仪太子之女。
秦瑰从先生的口中听完了这段还没来得及旧到该被扔进故纸堆中的旧事,唇边犹含微笑,心下却是兴致缺缺。
她告别师长,挥退侍人,提着裙摆来到了窗前,在那棵听说年岁已有几百倍于她的大树前坐了下来。
春日午后阳光和煦,不一会儿,她便在窗前昏昏睡去。
巨木顶着阳光,投来阴影,为她遮蔽烈阳的同时,也将叶片落在她发间流光溢彩的步摇之上。
此时的春风仍算十分强劲,吹得步摇不住摆动,也将她发间落叶簌簌吹下,吹到远处少女的手中。
秦沅拾起那片如血染就的红叶,慢慢地直起身来,目光晦暗不明地看了眼窗前沉睡的少女。
她的脸上闪过几分挣扎似的神色,而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
决心已定,她踏入了秦瑰的房中,小心翼翼地将绒毯盖上了少女的肩头。
一声低低的呢喃忽然在寂静的房中响起,秦沅被惊得屏住呼吸,过了好一会儿,室内都未再有其它动静。
她这才悄悄地走上前去,发现少女缩在绒毯中的脸儿透着薄粉,正犹自睡得香甜。
秦沅心中一软,她伸出手去,将窗户合拢,不让妹妹再继续顶着寒风入睡。
恰恰在此时,她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异样,刚刚露出的笑容就那样凝固在了脸上。
“父亲。”秦沅站在男人的面前,躬身问安。
“阿沅,”秦家家主点了点头,伸手抚了抚下颚的长髯,望着龙血树另一端的窗户,声音低沉,“瑰儿最近如何?何先生的课学得怎样?”
秦沅抿了抿唇,神情晦涩地说道:“阿瑰还是那般,平日的课完成得规规矩矩,只是依然爱听何先生讲那些鬼神之事。”
秦家主皱了皱眉头,转过身去,长叹了一口气。
“荒谬。”
良久,他意味不明地道出了这样的两个字。奇异的是,话中既没有怒其不争,也不似漠不关心。
那是很简单的两个字,却包含着很复杂很复杂的情绪。
秦沅垂下头去,不是很愿意再听。
可秦家主还是再次开了口。
“你三弟还是经常来找瑰儿玩吗?”
秦沅眉心蹙起,但还是老实地回答道:“三弟确实还是会时不时地来找阿瑰,阿瑰被他扰得连课都缺了几堂。只是她性子好,没来向爹您告状。”
听完这话,秦家主好似没听出秦沅话中的指责一般。他微微笑了笑,看着窗边,目光悠远地说道:“幼童天性,不打紧。既然瑰儿没说,想必心中也是欢喜乐意的,日后还是让他们兄妹两个好生亲近亲近。”
此时春风过境,吹起他飘荡的儒衫,将这名俊雅的中年名士衬得更为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