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被妹妹拉下神坛》
等到裴明绘再次醒来的时候,天业已亮起光亮来,它透过光洁的窗子上的绢布,又穿过床帏的交织经纬线,轻柔地落在她微微涣散的眼眸之中,照亮她眼底的混沌与疲累。
她怔怔地盯着帐顶,一直盯到眼睛发涩发酸,方才转过头来,一转过头,便见裴瑛依旧在此处守着。
她的神思立马回拢,回想起了昨夜那勘破情谊之后绝望的争执。
裴瑛业已换下朝服,只一袭白色的不染尘埃的衣袍,同色缀着暖玉的云纹腰带勾勒男人本就窄而劲的腰身,如锦缎一般的墨发只用一根发带束着。
他就坐在长案之后,兀自沉默着,听得被衾响动之声,便站起身来,走了过来,撩衣在裴明绘榻上坐好,将她扶了起来。
“可还头疼?”
裴明绘只垂着头,乌黑的发丝垂了下来,挡住了她的脸。
她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裴瑛也不多说什么,只从小几上拿起一朱漆小碗来,里头盛着尚冒着热气的鸡汤,一只漆勺搁在里面。
“来,先喝点东西。”裴瑛将碗递到裴明绘手中。
裴明绘依旧不说话,只默默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地用勺子喝着。
“长安不安定,为兄已安排妥当,三日之后你便启程回河东去罢。至于在长安的产业,为兄自会安排妥当,此事你也不必操心。”
裴明绘的身体骤然一僵,她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看着裴瑛,颤声道,“哥哥要送我走?”
裴瑛垂下眼帘:“长安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真的是这样吗?”
裴明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
“自然。”
裴瑛道。
“骗人!”
裴明绘的情绪一下子失控了,她将手中碗摔在地上,漆碗瞬间四分五裂。
“你分明就是不想再见到我,你骗人骗人骗人!”
“为兄并未欺骗你,其间缘由你也知道,以温珩为首的一干人近来猖獗非常,你在此处有危险。”
裴瑛语气柔和地劝着,不似说谎。
“我不会不见你的。”
“我不走,凭什么你要我走便走,要我来便来!我不走!”
裴明绘赤足下地,踩过锋利的漆碗碎片,顿时鲜血淋漓。可她却如完全感受不到痛苦一般赤着脚走来走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很焦急,却又不知走向何处。
这抹鲜艳刺目的红色映入裴瑛眼中,霎时间,他眼神便暗了下来,立即起身,走了过去。
“别动了。”
裴瑛沉声警告道。
“我不走,就算是哥哥强送我去河东,我也不去。”
可是裴明绘却也不听他的,见他来抓她,便以为裴瑛要用强将她捆去河东,便遂跑到彩绘双面多扇板障屏风之后。
雕花屏风高五尺,宽一丈三尺,能遮人,每扇都精心彩绘着花鸟鱼虫,各路花纹精致非常。
她走过之处,便是点点鲜红,像是红梅绽放一般。
裴瑛登时蹙起了眉,眼神愈加阴沉,显然他已经被激怒了:“这可由不得你。”
他带着不容抗拒的气息,一步一步逼近,但奈何裴明绘如今却好似吃了熊心豹子胆,竟也不听他的。
裴瑛似乎也是气极了,一伸手抓她却竟也被她逃开了,裴瑛便也抬脚追上去,她却也只与他围着这屏风兜圈子。
一时之间,裴瑛竟也没抓住她。
“站住!”
裴瑛似乎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陪她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眉头愈加蹙了起来。
眼见自己要被抓住,裴瑛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裴明绘方才慌了,连忙说道。
“哥哥若要逼我,我就撞死在柱子上!”
她不说还好,一说裴瑛顿时顿住了脚。
裴明绘起先以为自己的威胁有了作用,一回头却又撞见了他的眼睛。
她的嘴唇张了张,一种无形的恐惧如流水般缠绕而来,竟让她说不出话来。
整个屋子里的气压似乎也低了下去,阴沉沉得似乎暴雨将至。
“不是的……”
裴明绘立马捂住了嘴,这下真的害怕了,她一时气上心头不仅忤逆了兄长,甚至口不择言说了激怒兄长的话,这下子怕是真的完蛋了。
“我错了,哥哥,我不说这个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我先走了,你……你先歇会儿消消气……”
她转身就跑,借着屏风的阻挡先行走了一步,可是耳边一声剧烈的声响传来,原本坚固精美的屏风应声断为数截,哗啦啦倒在地上,屋中蜉蝣不安地悠荡着。
裴明绘听闻耳边似有风声传来,她还没来的及回头,整个人瞬间便被摁着半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