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放下手中的奏章,不一会儿温珩就走了进来。
温珩一如既往地那般艳丽,朱色红衣在十三连枝铜灯的融融灯火的照耀下流转着金色的波澜。
可是皇帝还是一眼就看见了温珩脸上的伤,虽然他业已竭力用脂粉来掩饰了,但是还有些许红色的痕迹没办法掩饰掉。
“爱卿这是怎么了?”
皇帝颇为关切地问候道。
“臣无事,只是不慎跌倒了罢了,受了些擦伤。多谢陛下关心。”
温珩微笑着回道。
他在皇帝便是一直温顺的小白兔,所有锋芒都收敛起来。
“如此啊。”皇帝的目光在温珩的脸上梭巡而过,面上并未说什么起伏,只淡淡道,“朕还以为是谁打了爱卿,若是真的有人如此不识好歹,朕定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好歹。”
“有陛下在,哪里有人敢欺负臣呢。”
温珩笑着说道,白皙精致的面容也充斥的欢悦,可是眸光被阴影挡住,看不出情绪。
“对了,朕今夜叫你来,便是为着裴瑛妹妹的建言,你且来说说,可否实行。”
皇帝靠在凭几之上。
“臣以为,商业凋敝却是大患,但任由富商巨贾发展也为隐患,裴小姐之策,却是最好的折中之法,但其中未免有贪腐之人,当然这是不可避免的。”
温珩娓娓道来,从他的话来说,却是切实之言,也切中了皇帝的心思。
“所以,臣以为,裴小姐的建言,却是可行。若任由商业凋敝,未免民生受损。”
“看来爱卿并没有以为裴卿的事而怨怼于裴家小姐。”
皇帝笑了笑,手肘撑在桌案上,脸搁在手腕上,修长优雅的眉眼不乏审视之意。
“倒是出乎朕的意料。”
温珩闻言,遂单膝跪倒,郑重言道:
“臣虽屡遭飞来横祸,赖陛下恩德才免于一死,臣虽不知何处得罪了御史大夫,却也知晓御史大夫是国之栋梁,为汉朝立过大功,今陛下在用人之际,裴小姐虽为裴瑛之妹,却也于国于民大有用处,故臣不敢以一己之私而耽延国事。”
皇帝垂下眼眸,看着温珩忠诚的模样,细长的眼眸闪烁着微光,他不疾不徐慢慢说道:“朕知道温爱卿受苦了,裴瑛近几年行事虽然猖狂了些,但却是为着朕,否则朕也不会留着他。”
温珩慢慢抬起头来,白净的面庞是一双秋水似的眸子,恭顺敬服的笑意之后隐忍着委屈,让眸子如起水波一般。
煌煌莹莹,夺人目睛。
皇帝的目光不由放在了他这身衣服上。
朱衣光亮奢靡,金银交错作经纬,莹润白玉悬在漆黑腰带之上,勾勒窄腰。
皇帝知道温珩做的事,他也知道温珩在外行事多有张狂。
但是这样美丽而又张狂的宠物,却只听他一人的话,如何不让皇帝愉悦呢?
他的心情也跟着扬了起来,他抬了抬手,示意温珩起身:“此事,我知道了,你的忠诚,朕看在眼里,心里也明白。朕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温珩讶然抬眸,水波似的目光映着宣室殿千盏灯火,些许辰光之后,他倏然展颜一笑,露出整齐的银色齿列。
“臣多谢陛下。”
他欢喜地躬身跪下,光洁的额头触地。
等到温珩从宣室殿出来的时候,迎面而来的便是微冷的夜风。
他的脸笑得有些僵,便在冷风中站了许久,听着檐下铁门叮咚,他的眸光渐渐冰冷起来,又过了些时候,他才拾阶而下,往云黛殿的方向走去。
曾经力压六宫的桃花夫人,也随曾经的谢皇后一样,在年华老去之后,成了独守空房的旧人了,默默地看着那娇媚的新人取代了他们的位置。
当温珩行到云黛殿时,便也停住了脚步,看着在温夫人盛宠之时皇帝让宫人们为她种下的一大片桃林,桃林掩映间可见灯火幽幽的千黛殿。
只是这桃林花开花败许多年岁,而君王的恩宠业已不在。
温珩不由想到了以前的日子,可是以前的日子太近又太远,清晰又模糊,一瞬间,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突然到了如此境地。
“在看什么呢?”
微凉的夜风轻轻吹来,带来熟悉的温柔声音,唤回了温珩的思绪。
他偏过头去,就见温夫人立在不远处,手上还有开得正浓的杏花,盈盈香气缭绕在她的身上。
“阿姐。”
温珩收起所有不好的情绪,快步走了过去。
“怎么采了杏花?”
温珩接过温夫人手中的花枝,那缭绕不散的香气让他的思绪又飘回到了白日的杏林,他的唇角勾起了一丝笑意,但很快便被记忆里那凶狠的一个巴掌打散了,表情骤然冷了下来。
很显然,这次挨打对于温珩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