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绘远些。”他收回目光,语气肃杀,闻之,令人顿生彻骨之寒,“否则我不介意用你的手段来对付你。”
“下官等着,恭候御史大夫指教。”
温珩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他的笑意渐渐敛了起来,却又再一抬眸的瞬间,薄薄的唇角扬起了恶劣到几近诡异的笑,他的声音带着关切的疑惑,“只是如今杀了我,皇帝陛下那边,御史大夫你不好交差罢。”
裴瑛的脚步倏然定住,他缓缓回头,看着温珩的模样,也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很轻蔑,似乎并没有将温珩放在眼里,“本官风闻,令尊的身体不太好,冬春之交革故鼎新,绣衣使者千万别因为总是操心别人的家事而忘了自己还有一位年高的父亲。”
话毕,温珩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他无比憎恨地阴狠地看着裴印,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
“毕竟大汉以孝治国,绣衣使者方到朝廷当值,不知道此事,想必也情有可原。”
裴瑛与他擦身而过,带起一阵冷冽肃杀的风雪。
裴瑛裴瑛,我看你且有几时得意。
温珩冷哼一声,靴尖一踩马镫,利落翻身上马,就在 扬鞭之时,心中恶意翻涌,美眸轻移,恰与裴瑛的视线再度撞在一起。
隔着一帘风雪,他的眼神依旧幽深,杀意敛尽之后便只剩下冷漠,像是高不可攀的冰雪山巅,自上而下俯视着云云苍生。
温珩厌恶极了这种傲慢,他不明白,已然被先帝族灭而侥幸独活裴瑛,从何而来的这种的傲慢。
无家族支持孑然一身的裴瑛,又凭什么位列三公居此高位?
早晚有一天,他要将裴瑛拉下来,到时候,他且看他又有几分傲气在。
一时心中血气翻涌,但温珩碍于二人身份的差距,他也不能发作,只能银牙咬紧心中暗骂,用力一挥马鞭双腿一夹白马马腹,白马吃痛嘶鸣,扬起四蹄,轻盈踏雪而去:“驾——”
裴瑛收回目光,走进了郭府,一班御史随后跟进,凌乱飘飞的雪花飞扬不歇,渐渐遮住了他们的身影,只余一片天地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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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裴明绘一下子站了起来,手里捧得的茶盏摔在了地上,登时四分五裂,茶水飞溅濡她的衣裙,“郭府真的夷了三族吗?那群人真的都杀了?都杀了?!”
聂妩抿紧了唇,沉默地点了点头,她又斟酌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道,“这次死了四百多人,听说刀斧手的刀都卷了刃了。”
裴明绘深深地闭上眼,她的脸色异常得惨白,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手指紧紧握住桌案,指节处都泛起了白。
她的思绪不可控制地飘到了那份决定他们生死的死亡名单之上。
因为她多年经理商事,故与长安诸位大商都十分熟稔,这次闹事之事,很多人都明里暗里参与其中,明面上的人自不必说,暗里借助哄抬物价的大商却也是不胜枚举多如牛毛,想激起民愤给朝廷施压。
所以她便草拟了最初的名单,而后交由裴瑛,再由裴瑛与众官员核实补充,而最后一场会议之后,众人无异议便开始拿人。
这是裴明绘第一次出席政|治会议,在这场大多都是酷吏的会议里,她因为太过纯良而颇为格格不入,她坐在裴瑛身后,以皇帝特许的身份,畏畏缩缩地与会。
裴明绘本千万个不愿,她虽是大商,却终归是尚未婚配的女子,与一班男子共处一室自是有很大的不便。
这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次温珩同她一样,是以皇帝特许的身份一同与会,参赞政务辅佐国事。
执行官吏如廷尉沈蓦,御史中丞李重,廷尉丞王何实,左内史苏止诸位大臣,而经济大臣则以大农丞桑弘羊为代表出席会议。
这是裴明绘第一次见到闻名遐迩的桑弘羊,这个自幼年时便以精于心算而闻名与群英荟萃的洛阳的男子,他就坐在长案之后,安静而又沉默,只在必要的时候提出询问与意见。
除了较为温良的一班经济大臣,其余每个人的身上都是一种极为冷酷的煞气,以及近乎无情的冷漠,细致缜密地商榷着如何对名单上的人物量刑。
而在这场会议里,裴明绘再次见到了温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