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间老百姓,过个好年不容易,快到年跟上,天变得晴空万里。
雨雪初停,阳光正好。
家里刚宰了两只小羊羔,片成薄片冻起来过年涮锅,剩下的羊骨头,挑选软骨脆骨,小火慢炖,炖出来的汤煮面,骨头酥烂,拌了煮熟的胡萝卜,扒下来的鱼皮,还有些鸡胸骨,加了几个鸡蛋,满满一大盆子给家里的狗狗们加餐。
至于家里的老虎,豹子,好像都很想冬眠的样子,趴在窝里懒洋洋不动弹。
罗娘特意给它们准备的两头大山羊,从微微颤颤四处躲避,到乱蹦乱跳地在它们跟前晒太阳,几天下来,竟然胆大包天,不再惧怕老虎的威势了。
“可别是吃坏了肚子?怎么都不肯正经吃饭。”
小严皱了皱眉,看着红尘一脸不以为意,随手又扔出去一把红果子。
那果子闻起来没什么味道,看着也小小的,不像多好的水果,虽说冬日水果新鲜,但老虎豹子那是正经的肉食动物!
可现在呢。
两个懒洋洋的东西,一蹦三尺高,一口就把红果子吞了,还摇头晃脑摆尾巴,一脸的陶醉。
什么时候对虎豹来说,水果的吸引力,竟然比山羊还大?
薛柏桥蹲旁边一块儿大石头上,张着嘴哈哈大笑,看热闹看得兴高采烈,和在朱雀街看耍猴戏似的。
要是换了别人家,遇见这么失礼的客人,肯定都会生气,不过红尘这边大家习惯的很,连那两只老虎和豹子最多也就是一转身子,把屁股冲着他了事。
几个人闲来说笑半天,薛柏桥磨磨蹭蹭就是不肯走,红尘家过年吃的美食都是新鲜花样,他现在是一个借口都不找,每次都掐着饭点过来。
曲三娘曲大厨子,这几天老打喷嚏,也不知是伤风,还是让宁侯家的厨子天天诅咒。
下人们摆好饭,薛柏桥自动自发先占了一个位置,香喷喷的烤羊蹄刚刚上桌……他的小厮就急匆匆进门,也不顾郡主当面,急道:“小侯爷,小姨奶奶没了,您看看,这正好赶在年根底下!”
薛柏桥愕然:“等等,我哪来的小姨奶奶?”
他祖父到是有一个妹妹,但落地不久就夭折了去,他们家往上都是独苗,到自家父亲那一代,才生了两个儿子。
愣了半晌,薛柏桥才回过神,脸上露出几分迷惑,很是不可思议:“啊,你说的是燕姑姑!”
燕姑姑不姓燕,只是夫家姓燕,他祖父在时,曾与这位是忘年交,感情很好,家里向来叫她小姨奶奶。
小姨奶奶的身子骨是有些不好,经常病,这个年岁故去,到也很正常,只是时间选的不大好。
念头刚一转,他就被自家小厮拉着匆匆而去。
过年的时候遇见这等事,怕这个年是过不好了。
红尘叹了口气,就招呼罗娘她们继续吃饭。有生就有死,世间生灵,多少个能长生久视?这到也用不着忌讳,本来这事儿,和她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也就是这几日薛小侯爷不会再到家里来闲逛,招猫逗狗的惹人烦,还能多几日清净。
“小姐。”
结果还没到天黑,罗娘就神神秘秘,一脸八卦相地凑过来,“小侯爷那个小姨奶奶,就是那位燕姑姑……您猜是谁?”
红尘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把盘子里的朱砂盒盖好,漫不经心地道,“燕九爷的母亲吗?”
罗娘登时愕然,脸上的神秘还没收起,就好没意思地坐下,“小姐竟然知道!”
随即又恍然,也是,小姐在京城虽然时候不短了,可不光亲眷没有几个,认识的人也并不算多,姓燕的,自己会提起,自然多多少少得有一点儿瓜葛,猜到和燕九有关,又有什么稀奇!
京城上层的那些家族,大部分都沾点亲带点故的,那位和小侯爷有点儿亲戚关系,也不奇怪。
红尘没说话。
这等事,本不适合拿来玩笑。
罗娘一提,红尘心下叹息,忽然有一点儿悲凉:“在哪里停灵?我们也去上三根香。”
好歹和燕九爷认识一场。
或许是临近年节,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原因,燕家那位姑姑过身之后,悄没声地运出城去,停灵在郊外老宅。
村子里白幡到处都是,来往的人面上显露出几分悲凉之意。
红尘一行人也换了素净的衣裳,远远而来,从车窗向外看,村子里竟有几分喧闹,却还透着一股子萧索。
来悼唁的人不算很多,乍一眼看去,却三教九流的都有,她进了村子,就遇见几个和尚,一个尼姑,两个道士,还有一帮穿着打扮到很富贵,可看气色就知道,都是捞偏门生意的那帮人。
“就是她?”
他们一路坐车慢慢而来,眺望周围,村口不远处,也有人在打量这边。
问话的是个容色平常的年轻女子,二十三四岁的模样,气势却极冷冽,大冬日里,只着单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