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姚甚将锦怀从宫里带出来了以后,她便一直坐在庭院里,发着呆,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也不做。
每天裴叔都得哄着她,求着她,她才肯吃一些东西,之后又呆坐在原地。
姚甚养的那一群猫或许是感觉到她的沉闷与绝望,都围在她的脚边拱她、蹭她,她也是不理不睬的,整个人十分憔悴。
姚甚自是心疼,但又无可奈何。
锦怀这个孩子几乎是重情入骨,当年他发妻崔氏去世的时候,锦怀也是深受打击。
只是,那时她还年幼,还懂得哭,也还能哭,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舅妈,吃不到舅妈做的饭菜、再也不能跟舅妈一起睡觉,便伤心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如今,她也这么大了,遇见伤心的事,再也哭不出来了。
痛苦侵入骨髓,便成了如今痴痴呆呆的模样。沈宁待她时日更长,对她的好也更甚于崔氏,所以,她的伤心绝望是可想而知的。
“怀儿。”姚甚在锦怀的身边坐下。
锦怀感觉到他在身边坐下,便将自己的头靠在姚甚的肩上,声音微弱地喊道,“舅舅。”
姚甚抬手抱着她的肩膀,宽慰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么多年,沈宁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你在她跟前承欢膝下,亲密更甚她自己的亲侄女。她在天上,一定不希望看到你为了她的死如此伤怀。”
锦怀听着,眼泪就落了下来,滴在了姚甚的衣服上。
姚甚抱着她,继续道,“斯人已去,你也要振作起来。”
一只橘色的猫蜷着腿在旁边,眯着的眼时不时地睁开来看这对舅甥,见他们坐着许久不动,它便站了起来,走到了锦怀的身边,抬起前腿就钻到了她的怀里,窝在她的怀里,蜷缩着身子又继续睡觉。
裴叔从外面进来,对姚甚道,“王爷,有个孩子找你。”
姚甚皱眉,问道,“什么孩子?”
裴叔道,“不知道,穿得破破烂烂的,像是个街上乞讨的。我给他钱和饭,他都不肯走,非说要见你。”
锦怀从他肩头起来,把猫儿往自己的怀里拢了拢。
姚甚看了一眼锦怀,对裴叔道,“我跟你去看看吧。”
“诶。”裴叔点了点头,在跟前带路。
到了入门的走道上,那个小乞丐正蹲在地上,见姚甚远远走来,立马就站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知道姚甚是个王爷,所以小乞丐心里着急,但也没有越矩的行为,他一直站在原地等姚甚过来。
姚甚到了跟前,他抬手施礼,道,“草民见过绍亲王爷。”
姚甚道,“我也不过是京城一个闲散王爷而已,不必执如此多的虚礼。”
小乞丐直起了身子,道,“是。”
姚甚打量了他一下,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小乞丐道,“王爷,草民受人所托,来告诉王爷一件事。隔墙有耳,可否请王爷附耳。”
裴叔皱了皱眉,正要反对,姚甚阻止了他,然后走到了小乞丐的面前蹲下。
小乞丐凑到了姚甚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裴叔耳重,他们又咬耳朵,自然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他站在一旁看着姚甚的脸色变得极为沉重,寻思着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小乞丐说完以后,又对姚甚恭敬行礼,然后就告辞,小跑着离开了王府。
裴叔看着蹲在原地,神色异常,陷入了沉思的姚甚,担心地上前问他道,“王爷,是出了什么事吗?”
姚甚抬手阻止他追问,然后站起身来,道,“没事。”
姚甚往回走,裴叔一头雾水地跟着,忽然,姚甚回过头来,对裴叔道,“裴叔,待会当着怀儿的面,什么也别说。”
“诶,我知道。这孩子,八成是真伤心了。”裴叔说着,眼泪就出来了。
他自己用袖子蹭着眼睛。
他在这王府,也待了快大半生的光景。当年,公主抱着锦怀来了绍亲王府,他当时一眼看到这个女娃,真是喜欢得紧。
后来她留在了绍亲王府,自己也是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的。自己没有孩子,也将锦怀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如今她伤心,自己也免不了要为她伤心。
姚甚看着裴叔伤心的样子,若有所思,半晌才开口道,“裴叔,我想带怀儿去佛庵拜拜。”
裴叔仍旧喋喋不休地在说些心疼锦怀的话,显然是没有听到姚甚的话。
姚甚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想起他耳背的事,于是大声吼道,“裴叔!”
裴叔被他吓了一跳,抬起头来,问道,“王爷,怎么了?”
姚甚提着嗓门,道,“裴叔,我要带怀儿去京郊的佛庵拜佛,你去帮我找辆马车,我去准备点拜佛的香烛元宝,顺便叫上怀儿。”
裴叔皱眉,问道,“王爷,你不是不信这些神佛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