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煦回长乐府可还住的习惯?府里还缺不缺什么,若有需要尽管与我提。”皇后娘娘待几人落座后,将宫内多余的宫娥都遣了出去,才率先发问道。
“人之终途在于墓舍,未死身何往矣,皆大同小异罢了,有劳娘娘关怀,”晏靖煦似是早早准备好的答案,念书那样,字字句句在情理之中,可却听不出什么感情,或者说这种感情极为淡薄,“对了,这有一提篮樱桃,霜儿要献给娘娘品尝,还请娘娘收下。”
他道一言抵万句,万千答案皆可如此作答,皇后在晏靖煦这儿自讨没趣,偏又顺着晏靖煦的话题,将目光投向晏霜儿,“孩子有心了,常茹替我收下吧,你这些年可吃了不少苦吧?这身子骨瘦弱得我见犹怜,快来祖母这儿,让我好好瞧瞧。”她慈祥而热忱地将她唤至身前。
晏霜儿这般场面也是见过的,往年每逢佳节,她便会随父母一同前往殷国,去探望外祖父和外祖母,长辈大多待儿孙如此,她不好推辞,腼腆地站起身来,便行至皇后身侧,任由她拉起她的手一遍遍轻轻抚过。
不过和乐融融的好景不出片刻,只听晏靖煦道,“外表罢了,霜儿身体向来好得很,十多年也没生什么病,多谢娘娘关切。”
晏霜儿忙附和着点头。心头疑点也油然而生,她不明白的是,爹爹回答的所有问题都没什么问题,可越是如此对答如流,越是让人觉得客套,像外人对待宫里这些繁文缛节一般,礼节本无大用,却不得不用,用得生硬,没得半点感情。
场面一度凝滞,三位主角各怀心思,几位侍从察言观色,不是局中人,反倒比局中人尴尬得多。
“你呀,十多年也不曾带她回来看看我这个做母亲的!”
晏靖煦小叹了口气,嘴角沁着笑,娘娘这番话无非是说给懵懂无知的晏霜儿听,若说给他听,那意味则孑然相反,她会不知道为何他从不带她回宫吗?她会不知道当年他们合起伙来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忘了么?他怎么没忘!
当年夫人身怀六甲,晏国皇后却命她前去佛堂抄经文,每日早出晚归,说是为晏国天下永昌,晏靖煦怎么会猜不到,他们害怕若夫人所生的是个男孩,那太子之位就会落在他头上。
因为早在此前,夫人尚还是殷国的长公主,两国联姻时,二公子心有所属不肯娶,大公子为国政作了牺牲,但那联姻条约中并非只联姻这么简单。殷国皇帝嫁女儿,当然要让女儿风风光光,名誉地位等诸多能护着女儿一生顺遂的东西必不可少。
所以,这其中有一点,是殷国公主所嫁之人必须是当朝储君,皇后一心偏护二公子,只要二公子坚持不联姻,此条例如何也达不成,可当时晏国皇帝民心不稳,为了稳固他在天下百姓心头的地位,他迫切需要与深得万人心的殷国皇帝达成联盟。
于是,他在全国内发布悬赏,召集百名能人志士为自己出谋划策,便是其中一位为他献计,说是让他的两个儿子同时完婚,若日后孕有子嗣,谁能喜得麟儿,谁便立为储君。
此计本不是什么绝妙计,可谋士赌的,是殷国天子的慷慨大方。
殷国国势在几国当中不是最强盛的,但却位居前列,仅次于当今天下第一大国姜国,皇帝殷元桀属实是最体恤民情的一位明君,深得百姓追崇,麾下能人志士成百上千,晏国谋士赌他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权谋算计,因为他的眼界颇高,放眼几国之内,能找到晏靖煦这般人物,实属不易,让他成为自己的女婿,他荣幸之至。
只要他能对自己的女儿好,他这个做父亲的,即使是一代枭雄,也无妨,且事实证明,国君并没有看错人,反观晏国皇帝和他,联姻一事,纯粹是各取所需罢了。
晏靖煦与夫人完婚后渐渐建立了感情,一年后,夫人怀了孕,等到怀了六个月大的时候,皇帝皇后便想了这一出歪主意,让她入寺祈福。
慈悲寺乃是在晏国北部边缘处的一座高山上,香客需得爬上千步梯才能抵达寺庙门口,对孕妇来说,此行步履艰辛不说,晏国边缘地区向来不太平,加之夫人身为殷国公主,身份高贵,觊觎晏国和殷国的歹人,或是与两国有过节的人,总能暗暗挑个恰当的时候对她下手。
晏靖煦对皇帝皇后的行迹极力反对,奈何反对未果,他便每每不上朝,每天都配着剑,陪夫人一同往回,直到夫人怀孕七个月的时候,所在晏国南部恒州地区,连日落雨成灾,百姓流离失所,皇帝便派他与二公子一同前往灾区救援。
晏靖煦回想起当年的事,终于想起来他那时候对身为皇室血脉本来的厌恶,竟然已经转变成了失望……
当年他花重金请来高手护送夫人,被皇帝以干扰佛堂清净为由清理了,他无法,只得传书一封,给殷国皇帝,让他设法暗中保护夫人。
而就在他去恒州的第八天,出事了!
那时月照山头,殷国的人马才刚行至慈悲寺外山下,夫人在慈悲寺中遭人暗算,提早临盆,寺庙里都是吃斋念佛的僧人,他们除了能保证寺里不出杀生之祸以外,什么都做不了,寺庙里面没有接生的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