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儿已是第二次接到请帖了吧。”晏靖煦望着她手里的帖子,想起一些往事来,锐利的一双眼睛微微眯合,面上隐约可见点点神气。
“是啊,这一切还是拜爹爹所赐呢。”晏霜儿点了点头,把请帖撰在手里晃了晃,她年纪轻轻便能收到兰亭诗会的请帖,真的是个特例。
听她阿娘说,在她两岁那年,晏靖煦带着她们母女俩去兰亭学舍附近的集市上游玩,顺便购置些家用品,恰好碰上四年一届的兰亭诗会,便跟着人群来到兰亭学舍看个究竟。
只见那兰亭院内,百花拥簇的歌舞台上,才子佳人轮番将自己钻研多年且最拿的出手的文采,施展得淋漓尽致。比试比得尽兴时,看客们看到精彩时,无不在台下连连叫好,拍手称绝。
可这场比赛在从小研读诗书的晏靖煦看来,总不满意,他觉得他们这些诗词歌赋里,有的华而不实,有的则过分咬文嚼字。
若把前朝那些顶尖文豪所作诗篇比作莽莽沧海,那这些人实在是连沧海一粟都不如,竟还有人拍手叫好?
他看得久了,便越发看不过眼,越发有种他视之珍贵的璞玉被俗人当作石子儿一般,糟蹋了,践踏了,太可惜了。
于是,他一个没忍住便冲上台去,凭着少时所学,作山水田园诗一首,乃七言律诗,对仗工整,平仄有序,实虚结合,比拟得宜。
在当时在座各位文人看来,他的诗词没有一点瑕疵,便是连极少发言的当今晏国诗书文辞成就最高的秦先生,也为他竖起大拇指来,称赞其惊才绝艳云云。
这有了秦先生当众夸赞,晏靖煦便一举拿下了诗会榜首,秦先生事后还去问了他名姓,主动要收他做关门弟子,说他若再锤炼锤炼文采,必将成为当世之大文杰!
晏靖煦那会儿年轻气盛,本只是出来游玩,参赛夺冠实属意外,他无意求学,形骸放浪惯了便不愿身有束缚,不肯答应秦先生,二话不说便下台去,领着妻儿就往兰亭门外走。
秦先生惜才心切,晏靖煦这等奇才在他看来,好似月下雪昙一现,百年难得一遇,他怎能让他沉溺于江湖呢。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秦先生赶着去追晏靖煦,众人也跟着围上去看这出佳戏,秦先生连追了他二里路,他硬是不肯回头,秦先生更是穷追不舍。
期间不知是哪家小姐,发现晏靖煦身边有位同行女子,正抱着个小娃,小娃娃还亲昵地喊着爹爹,便把此事随口一叹,说吾本思慕景郎才情,奈何,良人已做他人夫!
秦先生听完眼前一亮,脑子里顿时想起一个词叫作:后生可畏。他便加快脚步前去拦他,并再三挽留道,“景旭小生你慢着,老夫不收你做徒弟也行,但有个条件,不知小生可否允了老夫呐?”
晏靖煦停下来想了想,他是一个江湖闲散客,腰缠万贯他没有,史书典籍他更没有,学过的技艺都在脑子里,旁人搬也搬不走,抢也抢不去。
他这两袖清风怪寒酸的,还能有啥条件是秦先生看中的?姑且听他说说也无妨。
秦先生见他没有拒绝,心头一喜,连忙又道,“你看,你的女儿长大以后要求学,求学路上那些先生良莠不齐,不好分辨,不如,等她长大些,你将她拜入老夫门下?”
晏靖煦闻之一愣,他可有听错,秦先生竟当着他的面,为了他,对着一个年仅两岁的小娃娃下手了!
不过,惊讶归惊讶,晏靖煦很快静下心来。
边上那奶声奶气的小娃娃,正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四处张望,她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除了好奇,便一概不知,单纯地看到她最喜欢的爹爹,就将那双粉粉嫩嫩的小手伸出去,要他抱抱。
晏靖煦当时把她抱在怀里,左右为难。他自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去哪里去做什么全是随心所欲,但他的女儿还小,长大以后不一定就如他这般爱自由。
再者说,晏靖煦很早就知道,秦先生在晏国乃至国外都是名声显赫不可多得的文士,多少人托金带银去兰亭学舍为后人求学都无功而返,足见这求学之路有多难,拜他为师可算是难及上青天!
然承蒙上天眷顾,就是这个比登天还难的事,到了他晏靖煦这里,竟只需他松口便可。
他转念一想,既然有些难事能用一张嘴几个字轻而易举地解决,那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眼前,他为什么会不珍惜呢?
他总要为霜儿往后的求学路提前做准备嘛,单单图个靠谱,仅仅谋个方便,左右算来他都不吃亏,不仅丝毫不亏,反而还大赚了一笔。
想着想着,晏靖煦便点头答应了。
秦先生心满意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连连称好,遂留下一句,他在兰亭北琴楼静候他来,便转身潇潇洒洒地回到兰亭去。
后来这段十二年前的趣闻,被当时在场的文人墨客加以粉饰,写入了话本,在晏国乃至外国广为流传,世称“昙誉”。
便是青霜长大后师从秦先生这些年,也没少听到他夸赞她爹。
许是秦先生总盼着她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所以自她求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