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村前所未有的喜庆。梁老五的儿子考了个状元,祖坟烧高香了,他跟老伴地下有知,在地府都倍儿有面子。
天边卷着火烧红,稻床烧着草杆驱蚊虫,烟气卷着忙碌一天姗姗来迟的闲暇四处飘散。
村长冲着喇叭呸呸两声,他昂首挺胸,热情高涨地喊话:“热烈欢迎我们状元郎,津川同学,鼓掌!”
大人小孩都拍手。大人锅烧一半打灭了火出来,他们牵着抱着身上脏兮兮的孩子,眼睛齐刷刷地看向状元郎。
捂这么紧,现在才知道。
“津川,你讲两句,讲两句。”村长鼓动轮椅上的少年,“就讲你如何克服身体上的困难,还有你学业上怎么做到没有落下,暑假怎么安排。”
梁津川没反应,他不在这场欢呼的气氛里,冷漠的将自己置身事外。
冷场了。
村里村外人都在窃窃私语,老话说三岁看老,一点都没错,看看南星他小叔子,做了状元还是那副六亲不认的死德性。
就他那性子,不会与人结交,没朋友,工作了铁定要得罪领导。
死读书的人又不是没有,状元不代表就能出人头地。
不过,他都不去学校上课,怎么就能是状元,真不是改卷老师把分数写错了吧。
县一中的领导们听闻电视台来采访,他们特地赶来给状元撑腰镇场子,这会儿他们听到这种谣言,当场与一些村民理论了起来。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领导们向村长申请场外支援,希望他能出面压制,不要在大喜的日子闹笑话,关键是让学生听见了寒心。
“嚼嚼嚼,嚼什么呢,口水多就咽咽,舌头痒就伸出来拿手抽两下,一个个的嚼舌头根子!”村长生气地示意村里人看电视台,叫他们别忘了这是什么阵仗,下庙村的精神能不能发扬光大,就看今天了。
陈子轻站出来说:“津川嗓子不舒服,我讲吧。”
村长知道他在给自己给下庙村解围,走流程地把脸一板说:“你又不是状元。”
陈子轻笑:“状元他嫂子嘛。”
村长一脸不赞成的表情,二婶喊了声:“就让南星讲。”
很多人起哄:“南星讲!”
于是陈子轻从村长手里接过喇叭,应付了这场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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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开完了,天还没黑。夕阳要掉不掉,慢慢悠悠。
电视台的人想采访状元。
梁津川不接受采访,他胸前的红花是陈子轻给他戴的,村长没法戴。
电视台来一趟不容易,陈子轻代梁津川采访。
陈子轻寻思,电视台八成会问梁津川平时是怎么学习的,他必须刻苦。因为这个年代尤为崇尚艰苦奋斗的品质。
电视台果然问了。
陈子轻摆出乡村寡夫努力装作见过世面的姿态,全程都露出一对儿酒窝。
“其实我没有管过他的学习,他很自律。”
“我经常半夜起来上茅房,看见他屋里点着煤油灯,在那做题。”
“会帮我做家务。”
村里人听到这不约而同地想,扯呢,南星为了小叔子的名声,搁那儿睁眼说瞎话。
他们就没见过他小叔子干什么活。
“当然替他高兴,他考得那么好,他爹妈跟他哥都会感到骄傲,是呢,都不在了,是我在照顾他,谈不上多辛苦,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我是他嫂子,我肯定盼着他好。对他的期待?我想想啊,我希望他将来能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这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开心。”
……
“会庆祝,亲戚会过来吃饭,摆多少桌?能摆多少桌就摆多少桌,在这上面我不会省。”
……
“大学礼物啊?有准备,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
……
“他没早恋,他一心只想搞学习,大年三十都在写作业。”
“是的,我也觉得他太拼了,可那是他的人生,他做主,我尊重他的决定。”
“再嫁?这是我的私事,我可以不说吗,好的,那我就不说了,谢谢。”
……
采访结束后,陈子轻善意地告诉收拾东西的记者:“你答应不把我的脸放报纸上的,别忘了啊。”
记者说:“放上去了也只有这么点大,看不清楚,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
陈子轻明显被摆了一道,他没怎么计较:“行吧行吧。”
记者目送他走向状元。
而那个皮相有多令人惊艳,性情就有多令人的状元,始终在原地等他来推自己。
记者不知怎么想的,拿起相机,拍下了这个画面。
还刊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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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捧着村长从县里拿的报纸瞅:“这么快就上报纸了,怪不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