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霭霭,倦鸟西归,金黄色的余晖中,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呼朋引伴的啼鸣,衬出些许安逸。
丝丝缕缕的光线顺着窗缝溜进屋中,打在顺滑的发丝上无声滑下。光暗交错的斑驳,为阖眼养神的男子渲染了几分温度。
时辰没过多久,天色便完全暗了下来。
“你怎么过来了?”
水光莹润的眸子张开,听到动静,白凤朦胧的视线定格在暗色中推开屋门的张良身上,辟出几分清明,只不过嗓音显得低哑,磨得人心头一痒。
“送走公子扶苏,良做完该做的,担心卫庄兄等人,就来了。”
张良温声说道,坐在白凤身边,伸手探探壶身。
壶壁已经彻底泛凉,冰冷的触感使得张良紧紧眉头,一时又没有其他,只能无可奈何的到了小半杯水送到白凤面前,“润润喉咙吧。”
没有拿起面前的那杯水,白凤继续说道:
“你要是担心他,就不该让他去噬牙狱。”
这句话平平淡淡,却又好像是抱怨。
“良知道。”张良眼皮垂下,遮住眼底神色:
“实不相瞒,盗跖被捕进入噬牙狱之前,其实早和我商量过,来借此探听噬牙狱的位置,营救庖丁。只不过近日来墨家动荡,在事成之前,也就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说着,张良抬首小心打量白凤神情,心虚道:
“牵扯到你,这些日子麻烦了。”
“...不碍事,”忍不住捂着嘴咳了几声,白凤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他能被墨家人看着,归根究底,还是卫庄的意思。
指尖触上冰凉的杯壁,激得刚从睡意中挣扎出来的白凤忍不住颤颤,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指。
“赤练去接应卫庄了,你有事商议的话,可以去找墨家的人。”轻轻打个哈欠,提不起精神,白凤悻悻的指指门外墨家人屋子的方向。
“我之前去了。墨家的几位统领,怕是也一同去接应了。”
“嗯?”完全没有意料到,白凤诧异道:“他们全去了?”
简单来说,现在墨家主力,一大半都不在,这确实是个离开的好机会,白凤眯眯双眼,若有所思地见间完全暗下来的天。
正好错开和卫庄碰面的机会。
没有注意到白凤的动作,张良伸手将冰凉的茶盏拿回手中,用掌心包住,试图依靠自身体温让水暖和些。
张良攥攥手中杯盏,松松紧紧,忍不住问道:
“我听说...墨鸦,回来了。”
屋里面没有点灯,逐渐和天际的墨色晕作一团,黑魆魆的,夜色掩映下,白凤看不清张良的神色,点头喃喃答道。“他回来了...像是做梦一样...”
“...但我很开心。”
末尾的语气是无意识扬起的,张良能听得出来,。
记忆中,白凤很少会发表一些明显的感情.色彩,但墨鸦的一切,都是他的例外,即便不在外人面前显露,剖开内里却坦诚赤裸。
杯中水随着主人指节的颤抖而晃处低低涟漪,撞在杯壁。张良没来由想到了那时候因李开一案时,他同韩非、卫庄一起站在紫兰轩门口等待将军府来人交接时,眼尾一抹余光撞见从街角拐进来的黑白两人:
明显是墨鸦又招惹到白凤,见不人理他,又搂着少年的肩膀,又逗又哄。
他们感情真好,年少时的张良站在紫色衣衫的男子身后,将街角的一幕,连同站在前面鼓着腮帮子抱怨的紫衣公子一齐收入眼底,忍不住弯弯嘴角。
那时候的他们,都一样。
“怎么?”天已经完全黑了,月亮被黑云遮住,没有任何光,突然的沉默使得白凤将注意力转到身边的人身上,却看不清张良的表情,使得他忍不住往那个方向倾倾身子,试探着问道。
“我...”显出几分迟疑,张良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又在想他?”
在白凤的印象中,游刃有余运筹帷幄的张良先生,很少会有在别人面前暴露出低沉踌躇的时刻。
片刻后,对面才传来低低的承认。
事到如今他牵扯过多,已经退不出去了。
“放不下,那就别放下,你想吧。”
深沉的情感无法抉择,不论旁人如何逼迫,终归是适得其反,索性随它去。
而且....左手五指无意识微微蜷缩,白凤不愿意再错过一次机会...
他要去蜃楼一趟。
张良没有想到一直安慰他的白凤会猝不及防的转变风格,而且腔调中还带着自暴自弃的架势。
白凤的回话将刚刚生出的沉闷一扫而空,惹得张良不由低低笑着,探出右手绕搭上到白凤肩头,主动靠上去,低笑的胸腔顺着两个人贴合的位置传递,震得白凤莫名发痒。
“笑什么?”白凤不解的问。
“良只是有些感慨。”
时间无情流逝中,他们都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