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关,十八层地狱。
阎临惜坐在上首,俯视着下方的女子,那女子被吊在油锅上,一把长刀正在一片片的刮着她的血肉,惨叫声充斥着整片地狱,连监牢里关着的恶鬼听了都毛骨悚然,纷纷伏在地上,生怕触了冥王逆鳞。
可是没人敢出声,判官立于一旁,微微抬起头小心的看着阎临惜,数日前阎临惜从往生门出来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那日,往生门一开,黑雾喷涌而出,席卷了阎临惜的周围,雾里,一袭黑衣的冥王抱着一个人,那人身上裹着红衣,看不清面目,毫无生机。
冥王的声音暴虐又冷酷,他挥手招来数万冥差,冷声道:“去找一个面皮崩裂不能愈合的人,找到了,先丢到剥皮地狱去,一刀一刀的刮。”
阎临惜的周围冷透了,那日,他从往生门一步步走来,焚肆就生生的在他怀里化作一具枯骨,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没倒下,生生的抱着这具白骨走到了魔境。
他的背僵硬又挺直,却是过于直了,就好像随时都要折断一样,直到听到亲王说出那句不会死后,他才轻轻把焚肆放在榻上,下一秒忽的失了所有力气,一下单膝跪在焚肆床前,只余一只手,死死的握着焚肆的手,就好像再也不会放开一样。
那女子的惨叫回荡在耳边,阎临惜抬起手,那把刀停在半空,不再动作,阎临惜坐着没动,只望着那女子道:“柳绯儿,是你。”
那女子猛的抬起头来,她的脸碎裂成一块一块的,她的腿几乎被削成了白骨,她眼中含泪,凄厉道:“冥主,你还记得我。”
阎临惜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沉声问道:“你是从哪弄来的皈依木。”
柳绯儿瞪大眼睛看着阎临惜,满含深情:“冥主,你醒醒吧,那魔头蛊惑了你,他会害死你的。”
阎临惜危险的眯起眼:“他蛊惑了我?”
柳绯儿猛的抬起头笑道:“若不是三百年前他焚肆突然来到忘川河畔,你一定会回头看看我的,我等了你千年,我给你唱了近千年的曲儿,我不信你对我一丝情意都没有,你明明马上就要回头了!”
阎临惜的眉头深深皱起,他简直觉得柳绯儿不可理喻,他低声道:“你哥哥柳清然,死在当年的封恶大战上,他死的悲壮,临死前求我照应你,仅此而已。”
柳绯儿很是执拗,她不顾身上的伤,挣扎道:“不可能,整整一千四百年啊,他焚肆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才不过百年你就倾心于他?”
阎临惜站起身来,高高的俯视着柳绯儿:“爱意不是用时间来衡量的,你再站几千年都没用,就算三百年前他没有出现,我会一直等,我也不会回头看你一眼,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谁给你的皈依木。”
柳绯儿的表情一变,似是要哭出声来,随即又怪诞的咧开嘴笑:“我不会说的,冥主啊,就算你永远都不会回头,永远都不会看我一眼,可我就一直站在这,陪着你,护着你。他会害死你,我怎么舍得你死,所以只有他死,他死了就不会害你了,我杀不了他,我就看着,睁着眼睛看着有一天那魔头不得好死。”
阎临惜眸中忽的腾起一片黑雾,他猛的走近柳绯儿,微微抬起头,扳起柳绯儿的下巴,看着她道:“他死了,我也会把他捞回来,我会用我的命换他的命,换不回来我就同他一起死。”
柳绯儿的话仿佛触痛了他,暴虐的气息肆意蔓延,他抬起手,划向柳绯儿的眼睛,血花四溅,他幽幽道:“我到要看看,你还能用什么看!”
说罢阎临惜冷冷的对判官吩咐道:“如果她不说背后那人是谁,就别让她死了。”然后冷漠的转身离去,自始至终,都没再施舍给柳绯儿一个眼神。
身后传来柳绯儿的惨叫:“哥哥,天道不公平,我痴心被负,你尸骨已寒,冥王早就忘了咱们家的衷心啦,哈哈哈哈………”
阎临惜猛的转过身来,那双眼睛冷彻的望着柳绯儿,眸中情绪复杂,他敛目道:“柳清然若泉下有知,大概宁愿没有你这个妹妹,也不辜负他一世英名。”
越过冥关便是一片枫林,红的像火,四季不败,焚肆的祖母就住在这十里枫林的最深处,推开院门,门内也种了满院子的红枫,门口守着两条巨蟒。
和帝明不一样,这些巨蟒虽然也身披黑甲,身形巨大,头上却没有生角,眸色也是黄色的,帝明是唯一的一条红瞳玄蟒,头上的角是即将化龙的征兆。
那两条巨蟒见阎临惜来了,皆扭头齐声向屋内嘶了一声。
屋门开了,屋内坐着一个紫衣女子,面目妍丽,头发雪白,紫眸吊俏,这样的美人,眼角眉梢都是风情,随便看你一眼都好似深情款款。
她正在画画,巨大的画布铺张开来,她画的是窗外的十里枫林,她背后站着一个男人,一身青衣,头发半束,腰上别着折扇。
这样的打扮其实本应该出现在一个文弱公子身上,可这男人面容英气,身姿挺拔,八尺有余,臂膀宽阔,仔细看,他手上有厚厚的茧子,那是常年用重兵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