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受我这一跪,折了寿就不好了。”说着,还用手指了指主位下首的侧位。
他这么一说,大长老的脸色当即就黑了,忍着脾气道:“沉碧啊,我是你的长辈,年长于你,谈何折寿?”
晏沉碧抬起头:“出了五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来这充长辈?那岂不是养了三十多年没死的阿猫阿狗都要来腆着脸说自己比我年长,要我拜一拜它啊?”
话说的极尽难听,大长老当即站起来冷声道:“不但不敬长辈,还出言冒犯,这就是你的教养?”
晏沉碧望着他,眸色深沉:“今日是我大婚,我本不想和你这个老东西多计较,可你坐了我娘的位置,上赶着来犯我的忌讳,你不要脸,我还给你脸面做什么。”
大长老用力一拍桌子,扭头道:“族长。这就是你晏家的待客之道吗,我是来祝福令子的,不是来这受气的,区区黄口小儿,口出狂言,我怎么就受不起这一拜了?”
晏长明是护短的,当即要发作,晏重玦轻轻扶住他摇了摇头。
“这一拜,你的确是受不起。”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轩辕启璇推门而入,屋内人皆起身,拜道:“参见陛下。”
轩辕启璇一路走来,依次扶起了晏长明和晏重玦,走到晏沉碧身旁牵起他的手,才冷声道:“他连朕都不用跪,你也敢受?”
晏重玦低笑一声,对晏长明道:“看啊爹爹,他有人护,用不着我们操心。”
晏仝跪在地上,正在想怎么接话,轩辕启璇忽的又道:“还不把他扶一边去,平白耽误了时辰。”那眼神,就好像他只是个挡路的垃圾,搬走就行了,根本没必要多施舍一个眼神。
忙有人将晏仝驾到侧位上去,一旁的下人再度端茶上前,晏沉碧正要接,忽的被一只手拦住,轩辕启璇抢先拿起了那只杯子,牵着晏沉碧的手缓缓走到晏长明身前,躬身。
晏长明忙起身道:“臣受不起,陛下。”
轩辕启璇笑的从容有礼,不动声色的将晏长明扶回原位,朗声道:“今日没有君臣,只有一个诚心诚意的儿婿,岳丈大人,请喝茶。”
晏长明看着眼前的少年君王,忽觉他并不似传说中的那般纨绔无能,而是个长身玉立,月朗风清,谦谦有礼的正人君子。
来之前的顾虑一扫而光,他接过了轩辕启璇手中的茶,笑道:“好,我儿定衷君衷社稷,爱国爱臣民,方不负陛下所望。”
晏长明饮过茶,二位新人方才出门去,门口两匹高头大马,那匹银白色的马就是晏重玦的银肃,两匹马皆系着大红绸花,吉利的很,二人翻身上马,另有宫人拿了大红绸带交到二人手中。
晏沉碧扭头望了望门口的晏重玦和晏长明,父亲和兄长都在冲自己笑,前方是长安街,街旁簇拥着看热闹的民众,他握紧了缰绳,同轩辕启璇并肩前行。
喧闹间,轩辕启璇忽的扭过来望着晏沉碧,轻声道:“沉碧,你不用做到你父亲说的那样,你只要,让我就这样看着你,就好了。别怕,我就在你身旁。”
晏沉碧一瞬间的失神,忽的街上爆发出齐声高喝:“陛下皇后,新婚快乐,万事如意!”漫天下起了花瓣雨,晏沉碧这才看到,两边的高楼里,人们都在拿着竹篮撒花瓣,目光对上一人,那人的笑意是直达眼底的,干净又真诚。
卫队们撒起了喜糖,孩童们拿着篮子伸着手接,笑声溢满了整条街,好一个太平盛世。
晏沉碧这才真心实意的笑出了声,头扭向一旁笑道:“你看多热闹啊,晏……”说到这,他忽然顿住,他想叫谁?叫谁看这满街的热闹?
究竟是缺了什么?晏沉碧愣怔的回头望着送亲的队伍,他恍若觉得,这里边应该有个人,穿着红衣服,戴着白玉抹额,在自己回头时会对自己一笑,他大概会说:“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可这个人就像从未出现在这个世上一样,好像是某天晚上做的大梦一场,醒了却遍寻不到踪迹。
一滴泪划过脸颊,街角闪过一个黑影,仿佛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