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从太子与二皇子都有可能与西疆结盟的消息中回过神来,顿了一顿,忽然又道。
“子璋,你可曾怪过父皇?若是当初我没有由着于瑾状告林府,今日西疆或许还不会如此嚣张。”
闻淮卿正背对着门口退出去,闻言停下了步子,背光的脸上看不清神情,第一次在皇帝面前承认了林唯义舅舅的身份。
他轻声道:“父皇抄了舅舅家时,又可曾后悔过?”
皇帝张了张嘴,到底说不出话来。闻淮卿抬头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声音里叫人听不出情绪来:“儿臣知道了,先行告退。”
言罢,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出了御书房。
良久,才听皇帝叹息一声,对进来伺候的心腹公公道:“是朕对不起他,可等他坐上朕这个位置的时候,就知道什么叫高处不胜寒,什么叫身不由己了。”
公公心中一惊,面上却半点没有显露,只安慰皇帝道:“三殿下总会明白皇上的苦心的。”
“若真是如此,便好了。”皇帝难得颓丧地坐回椅上,如同失去了力气一般,愣愣出神。
后悔过么?后悔的,可那又有什么办法。
林唯义手上握了太多的兵马,又因为慧妃的事对他心底抱了怨恨,他不顺势杀了林唯义,他寝食难安。
这个高位上的人,哪一个不是担惊受怕的?费劲心机护着那些自己想护的人,除掉那些对自己有着威胁的人。
这世上之人,心中万般苦,岂是旁人所能得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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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湿冷的地牢,是不是飞快地窜过一两只灰毛老鼠,胖掌柜沉着脸扯了下手脚上的镣铐,被狱卒推得一个踉跄,差点脸朝地跌在灰扑扑的脏污上。
他何时受过这种罪!胖掌柜心中更恨害他入狱的宋绣锦与温筳二人,脸上便不由自主的带出来一点。
“殿下,犯人带到了。”狱卒将胖掌柜拷在刑架上,就极为识相地退出了审讯的牢房。
闻淮卿心中正因皇帝而隐隐聚起一点戾气,看到胖掌柜的脸色,哪里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冷声道:“怎么?我瞧着掌柜的好似不大服气?”
胖掌柜见到闻淮卿,脸上的肥肉微微扭曲了一下,摆出惶恐的神情道:“草民不敢。”
“我看你胆子大得很,连勾结西疆这种事都敢做,还有什么不敢的!”
胖掌柜被闻淮卿厉声的喝问吓了一跳,心中一慌,脸上的神情便没能掩饰过去。
闻淮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言语逼问并着刑罚,养尊处优了不少时日的胖掌柜哪里熬得住。
连连求饶着将事情兜了出来,可惜胖掌柜并非是什么重要的人物,知晓的并不算太多。
只说胭脂铺子里确实开了暗门,能够连通隔壁茶楼。
温府里的人有时会借着巡查铺子的由头向隔壁茶楼的掌柜送些消息,自从西疆的四王子来了之后,这递消息的频率就更高了。
“温二小姐只以为老爷将这铺子交给她处置,任由她改了铺子的归属,便是对她的看重了,哪里知道这都是老爷为了避人耳目故意由着她做的,亏得二小姐还以为自己成了温府的主子了,整日沾沾自喜的。”
胖掌柜的身子不自觉地颤抖着,说话时的神情却仿若嘲讽。
闻淮卿皱了下眉,懒得听这些琐事,只问接连道:“负责递消息的人是谁?消息内容你可知道?联系时可有什么暗号?”
胖掌柜闻言不知怎么地就开始笑,笑着笑着就开始落泪。
“老爷说是信我,可要紧的事,是一概不让我知道的,每回都是老爷身边温流亲自来的,将那消息捂得格外严实,半点不敢让我瞧见,反倒是那茶楼掌柜,什么晓得的。”
“不过我还是瞧见过一回,只说是二皇子殿下已经对老爷起了疑心,请罗大人想办法......”
待到闻淮卿走出牢狱时,脸色十分平静,外头候着的狱卒进去看了一眼,惊诧之下便只剩深深的敬畏,隐约还含着一点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