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萨蒂的作品自始至终讲究效果与技巧,《流浪者之歌》则是其中最为著名的篇章。艰涩深奥的技巧交织着回肠荡气的伤感色彩,皆是陆柏舟的无比擅长。
七年前那个晚上,他只是音乐厅芸芸观众中的一员,无法仔细看清聚光灯交相辉映下俊逸的面容,却惊异于这年轻小提琴手的精湛技艺。
视频拍不清陆柏舟的容貌,然而陆柏舟沉浸在旋律中时,身上的那种独一无二的张狂自信,穿过数十排坐席飘到他耳畔,却依旧极具感染力。
奈何位置太远离舞台太远,闵研费尽心思,却还是在偷偷录像时被没收了单反。
好在乐队主唱陈寰那时亦是艺术学院附中的学生,借着他的便利,闵研才得以进入后台。
陆柏舟不论去哪里演出,永远拥有一间舒适的后台单人准备室。只可惜闵研怀着憧憬的心情到达时,宽敞的休息室内只剩下了没收单反的那名年轻工作人员。
闵研报上来意,望着那工作人员胸前的工作牌——音乐学副教授,成嵋。
“你来晚一步,我们陆系草早回去了。”成嵋将单反还给他,“他的确很受欢迎。但他本人大概只希望是因演奏而被关注,非是私生活。”
满地灯光铺开,闵研握着失而复得的相机,孤零零立在原地,心头一阵空落又羞窘。
成嵋收拾着被陆柏舟祸害得乱七八糟的化妆台,转过头去,开始打电话。
“小陆么?你落了枚戒指?”成嵋把手机夹在颈侧,哭笑不得端详着一只崭新的小盒子,“女粉丝送的啊。可惜了,她们不晓得你根本不戴首饰……况且这尺寸不是小姑娘戴的么,男人大概只能当尾戒。”
“不要了?看都没看一眼,您真是暴殄天物。”成嵋挂了电话,把一堆杂物收拾好后便离开了。
陆柏舟丢弃不需的那枚戒指,最终被握在闵研手中,一珍藏,便是整整七年。
但也只不过是是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演奏者,和某个不知名观众间的匆匆照面。
七年间闵研重看那段视频时屡屡疑惑,昔日的梅纽因桂冠得主。如此演奏精湛、耀眼出众的年轻提琴手,为何却销声匿迹一般,多年名不见经传?
七年后,却在街头见到他本人。
就算陆柏舟一张棱角分明、张扬好看的脸格外出众。然而他暴躁又骄横的差脾气,让闵研在轧手机时,怎么也想不到,眼前便是他记挂多年的那个人。
接着路演时,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再次出现的陆柏舟。而且对方带着审视和批判的眼神,越过一众一脸陶醉的女观众,还恶狠狠瞪了他一记?
被瞪那会闵研有点儿不爽,直到对方在他面前,直言不讳报出名字。
——“2013级艺术学院弦乐系,陆柏舟”。
惊喜,犹疑,难以置信。
不难辨认出那份刻进骨子里的张狂不羁。比之曾经学生气的演奏者,陆柏舟成熟了很多。那份格外出挑的落拓不羁,让他即便留着最普通的短发,穿着最普通的T恤,也能从人堆里一眼就被挑出。
若非陆柏舟,他大概永远不知道祖母那把旧且平庸的琴,可以演奏出那样令人浪漫遐想的美妙音色。
看起来不修边幅,行李箱都拖得歪扭七八。沉浸在旋律中的陆柏舟,却瞬间变得深邃而感性。昏黄的路灯映在他的弦上和指尖,使他像一颗在黑夜中半身蒙尘,却依然纯粹耀眼的明珠。
一个脾气不驯的男人,演奏时却细腻得如同浸在泪水中。因为陆柏舟的演奏实在太有珠玉在前的铺垫效果,导致他狮子大开口借钱那一刻,自己的反应里竟完全没有“这人是骗子”的念头。
接着两天内三次见到他流泪,七年里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竟说出“差点死在非洲”那样重的话?好在陆柏舟本人潇洒又乐观,还挺犟。
坚持了多年的心如坚石,自我封闭。陆柏舟从聚光灯中一头跌进尘埃,却也跌到他面前,将他锈迹斑斑的心弦狠狠拨动。
新消息提示振动起来,他叹口气,抓过手机——果然还得别人主动发来消息。
昵称是“自渡”,唔,很符合他印象里的陆柏舟。
头像是……一颗红小豆。
哇。
作为一个格外痴迷音乐的男青年,头像居然不是那种“人琴合一”的半身艺术照?
作为阔少爷的桀骜自负、作为艺术家的敏感柔情,这反差在陆柏舟身上完美糅合,七年过去,依旧令闵研叹服而惊艳。似乎就是总因这种陆柏舟式的反差,才令自己的心思一点点向他歪斜过去。
闵研心中苦笑,很快打出一句很真诚的“抱歉”,又觉得太生硬。不论现实还是网络,陆柏舟都挺会搭讪的。不像他,虽然也能聊几句,但事实上若非要事绝不会主动开口。
看看还有十几页等着他填满的标书,为防止自己在陆柏舟的影响下继续胡思乱想,闵研决定言简意赅一点儿。
蹲在路边拉琴的陆柏舟令他动容。这个男人的过去和如今,令他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