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节,火树银花,彩灯万盏,高楼之上有一男子倚栏而立,料峭春风抚过如月皎皎的面庞,带起鬓角秀发,空气中有清冷暗香浮动。
他手持杯盏,迎风而立,酒水满盏却未溢丝毫,长睫下垂是在看楼下风景,却因为眼睫遮挡让人看不清眼中神情。
高楼之下有喧嚣红尘,鼎沸人声,再不济有宝马香车,烟花灯火,可他却偏偏盯着那空无一物的镜湖看,湖中还未有灯火亮起,唯一的光便是湖里的一抹月色。
“水中月,镜中花”男子薄唇轻启,无端的说了这样一句话,眼中有片刻的昏暗,不过霎时又似乎想起什么愉快的事,抿唇浅笑,万种风情自眼中绽放,他喝完手中最后一杯酒,笑的更加开怀,被酒水晕染过的双唇不再是近乎苍白的颜色,可那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白暂。
娟娟美目,涵着一泓秋水,皎皎芳颜,带着几度清风。
裴津渡望着那清风朗月似的人,微寒的冷风裹挟着男子衣物的清香,他站在新年的第一轮圆月之下,在喧嚣红尘的边际,似要乘月归去的缥缈仙人。
裴津渡忽然特别想要听裴月说话,只有那时他才会带点人间烟火。
“阿渡,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都可以帮你……”身穿月色长衫的清俊男子不知何时将视线从湖中收回,声音中带着仿佛能将人溺毙的温柔,却被腰间骤然的收紧打断。
“我想阿月哥哥永远陪着我”堪堪比裴月腰高一点的少年忽地拥住栏前男子,力道大的让裴月一时挣脱不开。
“阿月哥哥可以帮我吗?”裴津渡满怀恳求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裴月低头,看到裴津渡眼中已经有隐隐的水光,在满月的映照下,堪比九天星河。
半大的孩子此时用尽了吃奶的力气试图想要永远留住这个闯进他生命的少年。
裴月眸色有片刻的动容,不过还是强硬的扯开了他。
“哥哥不同意吗...”
“既然不能兑现承诺,又为什么要和我说什么此生不离!”
“还是...哥哥一直都是在戏弄阿渡。”
裴月没有说话,但裴津渡可以感觉到裴月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带着满满的悲悯,只有悲悯。
裴津渡突然想起了自己流浪于世时,大街上路人的眼神,都是一样带着悲悯,有的还会感慨一番世道不平,让幼稚小儿流浪街头,但从未有人对自己施以援手,这让裴津渡知道,所谓悲悯,不过是爱莫能助这一虚伪腔调的序曲。
“我的确不该瞒你。”
“息境宗徐风泠与我是故友,他年少成名,为惊世之才,我已同他约好来此相见,届时你入他门下,便可,平步青云。”
裴月深深的看着裴津渡的眼睛,认真的仿佛裴津渡将要做什么生死攸关的决定。
“你还会来接我吗?接我回家。”
裴津渡平静了下来,不再似方才那般激动,一副温软乖巧模样,依偎在裴月的怀里,像是一只软绵的小奶猫。
裴月神情有几分失望,但更多的是释然。
“阿渡,或许你在今后的日子并不好过,或许你会经历很多磨难坎坷,但我希望你能保持初心,永远善良......”
“我一定会接你回家,如果再见你时,你如我说的那般”裴月温和的说到,轻拍裴津渡的背意图安抚。
“啪啪”
“我竟不知裴谷主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从帷幕中走出一个身穿白色衣衫的人,发丝未束,轻衫不起,驻足于凌乱的帷幕之前。
“我也不知徐仙师何时养成听人墙角的习惯”裴月当仁不让。
“将他交给我吧”
“怎么,裴谷主忘记我们......”
“住口”裴月打断了徐风泠的讲话。
他将注意力放在了裴津渡的身上,“阿渡,跟他走吧。”
裴津渡疑虑再起,紧紧攥着裴月的衣袖,还是不愿离开,突然听到衣衫撕裂的声音,裴津渡看着手中被裴月隔断的一片衣袖,还未从震惊中醒来,就听到裴月再次说“阿渡,你该走了。”
身音还是一贯的温柔,说完便转身离去。
花灯十里迢迢,裴津渡可以清晰的看到裴月极速离去的身影,没有停顿,没有回头。
很多年后回想到这一天,裴津渡如何也想不明白裴月究竟是怎么做到如此决绝,他像丢一件垃圾一样将自己留在哪里,连一个好好的道别都没有,直到他再次见到裴月。
空旷的西北大漠,朔风凛冽,他应邀而来,将生死置之度外,只因裴月在信中说“想你了”。
裴津渡看到那句话时,没有忍住笑了出来,明明是开怀大笑,却能让人听出显而易见的伤感,成年男子磁性的嗓音在魔域大殿中回旋,裴津渡真的很想知道裴月写这句话时是个什么神情,将自己送给徐风泠做炉鼎,任由徐风泠对自己百般折磨,还要求自己要永远善良。
裴津渡如约前来并不是还对裴月心怀希望,不过想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