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昌闻言一愣,瞧了瞧他,语气中带了一丝好奇,道:“不错,锦衣卫派了两人过来,说是要护送与我,我素来对厂卫之人不太感冒,便让他们在庆阳城里自己寻地方住了,到时候出发之时,再通知他们便是。”
顾少游脸上肃然,点了点头,问道:“这两人里面,可曾有一个唤做钱多的锦衣卫?”
顾元昌闻言登时一惊,也有些回味过来,知道顾少游定然知道些什么,眉头微蹙道:“不错,的确有此人,你是如何得知?”
顾少游暗叹一声,看来西安知府张孚敬的话的确不虚,此行祸福难测啊。
当下,便把之前在西安城时,张孚敬对自己说的话,一五一十全部说了一遍。
顾元昌一边听着,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眼神渐渐升起一股怒意。
用力在亭子的柱子上狠狠一击,顾元昌脸色铁青,恨声道:“好,好,若不是你说起,这一节我竟然疏忽过去,实在是不该!”
顾少游点点头,冷声道:“此二人虽说是监视,但也还得防备他们的鬼蜮手段,切不可大意,得做好最坏打算。”
顾元昌闻言,眼中露出一丝宽慰之意,展颜一笑道:“少游你真的是长大了,好!你能如此想,为父也放心了不少。”
“张孚敬能给你通告这消息,也是担了极大干系,这个情我却是要承了。”
说完,顾元昌一展袖袍,冷哼一声,傲然道:“既如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老夫倒要再领教一下厂公的手段,好久不识,如今想来,倒是颇为想念。”
说话间,刚才那一丝颓唐、萧索之色尽去,整个人似乎又迸发出几分激情。
顾少游见了,也微微一笑,这样也好,父亲如今进取之心渐渐被磨灭了,可这官场之上,步步惊心,若是你示弱一分,那么各种手段就会前赴后继。
这便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如今见到顾元昌似能奋起几分精神,顾少游心中也放下几分心来。
两人又窃窃私语,聊了半晌,顾少游见顾元昌脸上露出几分疲态,这才告辞而出。
今日和顾元昌这一番深谈,说实话有些颠覆了顾少游的三观。
在原主的记忆之中,他的父亲从小就是一个铁骨铮铮,为民请命的大人物,似乎全无缺点,一心都是为了天下,为了百姓。
就像赵山这些井市小民所想象的那番,一切都是如梦如幻。
但直到今时,顾少游才发觉自己想的太简单,大错特错!
顾少游心里不仅感到一阵唏嘘,自己父亲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实在有些不好评判。
是啊,每个人都在戴着面具生活,真实的内心,又有谁人能知,何人能晓?
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自己这身份的亲生父亲,自己实在不好妄下论断。
还有……三弟顾少权那边……顾少游的心中也有些沉重,只是应诺了父亲要过来安抚,也不好推诿失言。
顾少游在记忆之中,他在年少的岁月里,和自己这位三弟还是十分玩的来的,只可惜,随着年纪增长,大家都多了心事,这几年来关系反而变的有些疏远了。
顾少游脚步一停,远远便望到管家顾停正站在顾少权门外,似乎一脸焦急,正在走来走去,嘴里在叫着什么。
顾少游不仅眉头一皱,走过去低声问道:“停叔,怎么了?”
这大冷天的,顾停还满头是汗,见到顾少游来了,松了口气,连忙也低声道:“二少爷,你来了就好,也帮我一起劝劝三少爷吧。”
说罢,他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原来顾少权被他带下去后,根本不去洗漱,也不去疗伤,只把自己紧紧关在门内,任凭他怎么叫,都无济于事。
顾少游听了,脸上神色不变,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了,停叔,让我来和他说吧。”
顾停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就施了个礼,悄悄退了出去。
站在顾少权的门外,顾少游暗叹一声,这才敲门而入。
这里是顾少权的房间,顾少游是即陌生又熟悉。
印象里,顾少权是极爱干净的人,这里明窗净几,闲静恬适,窗边还有竹叶婆娑。两人年少的时候,曾经在这里一起嬉笑游乐,一起聊天,一起乱指江山,好不快活。
可如今,屋内每面窗户都被盖上了厚厚的布帘,整个屋子里黑漆漆一片,黑暗之中,似乎有着噬人的怪物,正在伺机扑将上来,不管是谁,都撕个粉碎。
顾少游心中一沉,站在门口,借着门口投进来的光线,让眼睛微微适应了里面的黑暗。
屋内深处,影影绰绰的,地上坐着个人影。
一只脚胡乱盘着,一只脚又很没规矩的就这样伸着,连鞋子也没穿。低着头,头发散乱,双手垂在两侧,身子瘦骨嶙峋,一动不动。
顾少游心中一沉,嘴唇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