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功夫雷三英总算反应过来,如梦初醒一般,匆匆吩咐也还在恍惚之中的丁进去场上收拾一番,便也急急忙忙跟了上来,一边走,一边还用力拍脸,他的眼神也从震惊慢慢变成清明,又变得火热。
顾少游已经走到镖局门口,听到动静,停下脚步,见到雷三英三步并成两步,快步行来。心里有些好笑,刚想说一声告辞。
没想到雷三英快步上前,一把拉住顾少游的手臂,眼中闪着热切,语气快速道:“顾公子,飞马镖局能投在华山门下,实在是毕生之幸,今年过年,我会让亲自上华山祝寿,顾公子你看可好?”
说完,眼神殷切,直直看着顾少游。
顾少游哑然失笑,轻轻抽出手臂,笑道:“雷总镖头有心了,不过我今年除夕会回庆阳府老家,你若有空腊月二十五可前来庆阳一叙,至于华山,你遣两名弟子过去便可。”
雷三英听了这话,眼睛登时发亮,连声道:“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送到镖局门口,雷三英依依不舍,眼神中带着无尽热切,看的顾少游都有些身体发寒。
但是雷三英也没办法,外面陈师爷的长随游三还在候着,见到顾少游出来,赶忙殷切的迎了上来,点头哈腰。
顾少游和雷三英告辞一声,这才转过头来对着游三笑着道:“久劳等候,不知陈师爷找我何事?”
游三闻言,马上脸上堆满笑意道:“不妨事,不妨事,顾公子折煞小的了。我家老爷已经在望仙楼摆好酒席,稍后府尊大人也会过来,请顾公子移步。”
顾少游微微颔首,道:“那好,前面带路便是。”
游三闻言,立马去拉过一驾马车,恭敬请顾少游上车,然后便亲自驾着马车走了起来。
后面雷三英还一直立着,身影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
顾少游坐在马车内,环顾一周,轻舒一口气,然后眉头微蹙。
这陈师爷与自己素昧平生,却说有涉及到自己父亲的事情要告知,也不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实在有些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望仙楼距离飞马镖局并不远,没等顾少游想太久,很快便来到了酒楼之外。游三停下马车,又一阵殷勤的带着顾少游直接来到顶楼,这一楼竟然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看来是被陈师爷给包场了。
顾少游暗暗咂舌,官面的人物出手就是不一般。
一间十分雅致的屋内,陈师爷也早就等候多时了,见到顾少游进来,连忙起身迎接。
两人寒暄两句,分别落座,游三则是守在楼梯口处。
顾少游不管前世还是如今,对这些官场人物,都是敬而远之。更不用说现在学了一身本事,就想着纵意江湖,实在没耐心和陈师爷虚与委蛇。
当下两人坐定后,便单刀直入问道:“陈师爷,你之前说有要事要告诉我,不知此时可能说否?”
陈师爷呵呵一笑,还未说话,忽的,门外一阵动静传来。
只见门外走进一人来,还没等顾少游反应过来,陈师爷已经殷勤的站起身来。
顾少游心中恍然,知道这定然是这西安城的知府张孚敬了,想到这里,也赶忙起身迎接。
张孚敬并未穿官袍,反而是一身文士装束,中等身材,算不上好看,可是一举一动,均予人一派悠然自得的轻松洒脱,尤其是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使人感到他智谋过人,与众不同。
张孚敬对着顾少游摆了摆手,呵呵一笑,坐下后温声道:“顾贤侄无需拘谨,来,来,坐下说话。”
顾少游见他态度十分温和,倒是放下大半个心来,当下也笑着道:“草民顾少游见过府尊大人。”
张孚敬轻捻长须,看了看顾少游,满意点点头,呵呵笑道:“元昌前辈如今身子可好?”
顾少游忙道:“我也已有数月没见到家父了,不过听家人说起,身体如今却是安好,有劳府尊大人记挂。”
张孚敬眼中显出一丝追忆之色,悠悠道:“元昌前辈几年前还来过西安讲学,我当时抽空也去凑了个热闹,仿佛就在昨日啊。”
“如今,政事艰难,我也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当年元昌前辈还在朝堂之时,对我等陕西官员多有照拂,这才让我们陕西官场免于卷入朝争,如此之事我也一直记在心里。”
张孚敬一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一边开始娓娓道来。
顾少游听了一阵,也大约明白了过来。
顾元昌当年在都察院任职,在言官中也颇有声望,他为人又素来刚正不阿,敢于顶撞权阉,因此在朝中声望极大。
而顾元昌又有另一件爱好,便是对陕西道的官员颇为照拂,一些朝中压力还会替之分担,如此一来,陕西道的官员,大多都能记得顾元昌的好。
张孚敬便是其中之一,虽然他言辞含糊,但顾少游却听出点味道,说不定当年自己老爹还帮他摆平过什么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