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于是,雪之下雪乃静静挥手。
初春的阳光从窗户洒落。
肃穆的空气中,不时传出忍俊不住的啜泣声。
站在眼前的人们,穿着以黑色为基调的制服。
我稍微转头,周围尽是身穿正装的人们。如果不是因为在学校的体育馆,看起来可能更像葬礼。
只不过,高挂在台上的「毕业证书颁发典礼」八个字,以及前排的人别的胸花,为整幅场面增添些许色彩,告诉我们这是值得庆祝的场合。
跟身旁的朋友肩并肩,手牵手,轻轻吐气,免得哭出声来的女学生们,俨然是离别的具现化。由于舍不得与自己高中三年的青春分别,自然会散发出类似的氛围。
但是,那值得庆祝的气氛也只存在于当事人之间。对我这种外人来说,仅仅是被迫看其他人难过。我跟学长姊没有半点关系,只能被困在折叠椅上打瞌睡两、三个小时。
看着要在今天这个好日子踏上新的旅程的人,我不怎么感伤。对我来说,毕业典礼只是观赏那些人从长期束缚中解脱的活动。
然而,我也不是毫不感动,毫无情绪起伏。我多少有一点同感。
离开这间学校后,他们将被剥夺高中生的头衔,以及小孩子的身分。尽管热情被绑在椅子上,梦想被课业消磨,仍然得从这个支配下毕业。无论是从小被叫臭小鬼的人、十几岁开始被叫不良学生的人,还是跟刀子一样锐利,任何人碰到都会受伤的人都一样。毕业照中的他们,将随着人流逐渐改变。
在场的大部分学生应该会继续升学,所以可以多拖几年再进社会。即使如此,世人对待大学生的方式,还是跟高中生有差别。这不过是缓刑而已,将来一样会被逐出庇护及保护。
想到这一点,便觉得毫无差异,统一规格的学生排在一起的模样,简直像等待出货的物品。产生这个念头后,现场的静寂开始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去年似乎也有过类似的想法。在不能玩手机的状况下,消磨时间的方法很有限,顶多胡思乱想这类无聊的事。去年的我是自己跟自己猜拳,明年要怎么打发时间呢……
等等。仔细想想,明年就轮到我的毕业典礼。
原来如此。本来还在纳闷,为何我们学校要求低年级生参加毕业典礼,现在我终于明白。
这是为了让我们知道,剩余时间是有限的。
台上的不知名大人物正在致词。
我把那些话当成耳边风,偷偷转头。
一定,也许,恐怕。
映入眼帘的这些人毕业后,我十之八九再也见不到面。
男女左右分明,按姓氏列队的各班学生当中,有多少人毕业后会再见面呢?
只要保持联络,总会有办法见面。可是依照我的个性,八成不会主动这么做。越适应新环境,越不会回顾往昔。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新环境,至少身边的人大多是这样。
随便找个在视线范围内的人来说好了,例如户冢彩加。我大概会不时跟他聊个几句,维持一定的联系。像我现在也是最先看他!
然后,还顺便看到坐在他旁边的户部。户部的话,嗯,绝对不会保持联络。再说,我根本不知道他的联络方式。
户部的隔壁──也就是我左边的叶山隼人,单方面地知道我的联络方式。不过,他应该不会特地联络我。即使真的收到联络,我肯定会产生青春情男子的标准反应,犹豫「立刻回讯息的话,会不会被认为是很想聊天啊……」最后肯定不会回覆,直接放着不管。
真要说的话,叶山知道我的联络方式,并非我的本意。只是因为我和折本佳织偶然重逢,为了解决由此衍生的麻烦事,才把手机号码告诉他。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的联络方式。
结果,叶山做了一件蠢事,擅自把我的手机号码告诉阳乃。托他的福,害我惹上多余的麻烦。
一回想起来,便觉得不爽。我斜眼瞪向叶山。
叶山发现我在看他,用视线询问什么事。我好像不小心看过头了。
我摇头表示没事,顺便望向远方。
坐在前面的C班的队伍中,身材高大的材木座相当明显。那家伙喔……嗯,总觉得毕业后还会再见面。
那么,其他人呢?
想到这个问题,心情就莫名躁动,视线自然地开始到处乱飘。
黑中带蓝,晃来晃去的长马尾,闪着异样光芒的眼镜,以及不太安分的红褐色鲍伯头──海老名、川崎、相模南三人的座号似乎相连。若不是这种类型的活动,我根本不会发现这种事,感觉有点新奇。但即使现在知道了,大家一起待在这个班级的时间,剩下不到两个星期,所以也没有什么用处。尤其是相模,别说毕业了,从好久以前开始,我们便没有任何交流。知道这件事真的没有半点用处。
至于川崎,之后可能会在补习班碰面,但大概仅止于分不清是打招呼还是点头的交流。海老名也是,若不透过其他人,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