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海兰提到的关系让我心里很乱吧,我回不了图徽库,在走廊上来回踱步到最后,人跑到广场上去了。一不注意,手上已多了包缪里应该会喜欢的葡萄干。直到午课的预备铃响起,我才终于回神。
办理图徽使用权时需要说明关系这件事,缪里还不知道。海兰说得没错,这本来应该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其中不该有欺瞒。然而我想不透缪里知道这件事以后会有什么反应,说来丢脸,我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气才敢回图徽库。
推开像我心情一样沉重的图徽库门,往里头走。
缪里在阅览台前专注地看图徽册。
「其实……」我对着她的背说明这件事。
为了不让边看图徽册边听的缪里太难过,我再三强调一定会为了她做出图徽。明白接下来必须多加把劲而为自己打气时,缪里给了我叹息、怨怼和狼耳狼尾。
「现在还说这个?」
然后耸着肩阖上书站起来。
「我以前是有为那种事难过很久啦。」
我拚命强忍「以前」这用词带给我的苦笑时,缪里的手忽然一把伸过来抢走葡萄干的袋子,并勾住我的手。
「可是你不是说过吗,你和神不一样,就在我身边。摸起来其实还满结实的,不过有点墨水的怪怪酸臭味就是了。」
「咦,会臭吗?」
以为自己向来很小心的我紧张了一下,缪里跟着露出胜利的笑容。
「哼哼,这就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黎明枢机。写在纸上到路口宣传也不会有人信吧。」
「……」
我说不出话不是因为她笑我,而是因为她的聪明。
缪里的意思是,写在纸上的事并不可靠。
「关系是吧?怎样都好啦。」
她背着手轻轻一转,跳舞似的后退着钻进我怀中。
「只要能做出只有我跟大哥哥能用的图徽就够了。」
缪里稍稍回头并顺势转身,抓在我身上。
狼尾巴摇得啪啪响。
说她成熟嘛,有时就这么孩子气;说她孩子气嘛,有时却比我还成熟。
手伸到缪里背后,或许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个待缚的罪人。
「可是师徒的话,我就是师父了吧?」
缪里在我怀里抬起头这么说。没能立刻否认,让我都替自己丢脸。
「妳自己提出来,我反而轻松。」
缪里就像一只没教养的狗趴在我身上,我松口气抱住她。一碰到她背后的肋骨一带,她就痒得扭动。
「可是,我还是想再找一下其他用词。」
「新娘子。」
「不行。」
被我迅速否定,缪里反而笑得更开心。
「好啦,既然大哥哥念过那么多书,迟早会找到。到时候──」
缪里钻出我怀中,面对我说:
「我对大哥哥的叫法也会变吧。」
这是件令人欣慰却也落寞的事。
但就像缪里说的那样,她依然是她,在我的身边。
「我很期待。」
缪里咧出一口白牙,说:
「好啦,我也要继续调查了。」
「时间还很多,慢慢来。」
说完,我才觉得有点奇怪。
摊在阅览台上的书册,并不是狼的图徽册。
「调查?妳不是在找图徽吗?」
我从缪里后头窥视,发现书上的插图绘有黄金羊和持剑的人,还以庄严的字体叙述着像是王国的建国故事。
「虽然图案很有意思,不过这里还有几本书讲到几个知名家族图徽的由来。」
缪里像是知道我想问为什么变成找这种书,接着说:
「同一种动物图案,会有正面或侧面,嘴巴里叼旗子,身上揹的宝剑之类的不同。有的狼还画成两个头,甚至跟双胞胎小婴儿画在一起,而且这好像都有意义喔。」
图徽背后总是有一大篇故事,好在后世晚辈为了该如何自处而迷惘时给予指引。
「妳是想调查那些图徽的意义,也给自己的图徽赋予意义吗?」
「嗯。还有就是,我想尽可能听他们自己说。」
「这不太──」
原想说不可能,但临时打住。
至少见黄金羊一面并不是不可能。
缪里也像是发现我注意到这点,问:
「大哥哥,你很闲吧?」
「也没有很闲啦……」
我很想多翻点圣经,但主体部分已有不少进展。
况且我之前才在房间里关了一星期,缪里想把我从神身边抢回来了吧。
想着想着,缪里淡淡地说:
「我想跟实际知道书上这些故事是怎么回事的人聊一聊之后,再决定用什么样的图徽。」
肯跟循先人的智慧是件好事。
不过,缪里似乎还有些歪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