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原本要从北方群岛搭船到温菲尔王国的第二大城港都劳兹本,不过中途遭遇暴风雨,先到另一个港都迪萨列夫避难。在那里,我们目睹了关于大教堂之宝的不法勾当。经过一番曲折,在当地认识的羊之化身伊蕾妮雅小姐协助我们解决了这次事件……目前旅途一路顺遂,请别为我们担心。托特·寇尔敬上。』
「呼……」
我放下笔,在桌前喘口气。敞开的木窗另一边,是染上整片夕阳红的街景。可能春意已浓,夜晚没那么冷了的缘故,镇上颇为热闹。
重看一次刚写完的信之后,感觉有点敷衍。想写得更详细一点,却又提不起笔。
信是要寄给我的恩人罗伦斯与其妻子赫萝。罗伦斯以前是旅行商人,在我小时候当流浪学生而用尽盘缠,人生顿失方向时收留了我,如今是在北方的温泉乡纽希拉经营温泉旅馆「狼与辛香料亭」。跟随他的我也在那里工作了约十年,最后因为无法舍弃成为圣职人员的梦想,毅然投入了疾呼改革教会的山下尘世之中。此后,每当旅程告一段落就会捎个信回去报告近况,不过写这封信时,良心的苛责比过去重了一点——不,是重很多。
因为——
「大~哥哥!」
门没敲过就掀开,少女的声音活泼地冲进来。
接着是一段轻快的脚步声,有人从背后抱住坐在椅子上的我。
「喂喂喂,外面已经是过节的气氛了啦!赶快走嘛!」
少女咯咯笑着用搂脖子的手把我整个人晃来晃去。
「走了啦,大哥哥!」
这个亲昵地叫我大哥哥的女孩,是恩人罗伦斯和赫萝的独生女缪里,也是我写信写得这么苦恼的原因。
她那头掺了银粉般的奇妙灰色长发是遗传自父亲,泛红的美丽眼睛和长相则是来自母亲。明明有楚楚可怜的贵族千金外表,但不知是因为年纪小还是生来就顽皮,很适合男孩子气的装扮。现在她穿得活像镇上工坊的小伙计,头发也乱糟糟地盘起,完全就是个男孩子……这时我才想到一个问题。
「缪里,你怎么穿成这样?」
平时的她不会穿得这么朴实,都是穿对于矢志当圣职人员,自认是她兄长的我来说很不成体统的衣服。
「还问咧,因为人家说祭典下半女生不能跟啊。」
祭典一词,让我明白窗外为何如此热闹。
可是我对缪里的话仍有疑问。
「……那你扮成男生是想在祭典上做什么?」
「咦,那还用问吗?当然是要帮忙扛铁鱼爬过两边堆满柴火的坡道到海角去啊。对了,人家有托我来请你去喔。」
「我也要……?」
我不禁反问,而缪里睁大眼睛说:
「这不是当然的吗!镇上是因为你才能办这个好几年没办的祭典耶!要是你不去露个脸多没礼貌啊!」
现在我们所逗留的港都迪萨列夫有个知名的祭典,会在城镇通往海角的坡道两旁堆起一连串柴火,让人们扛着鱼模型沿路前往海角上的大教堂表示升天。在教会的教诲广传于世的现代,这个因渔业兴盛而来的古代残片也依然留存至今。
然而这几年,那却因为王国与教会的对立加剧而中止了。
主持祭典的大教堂已经闭门三年,大主教甚至卷款潜逃,将圣务全推给因为长相相似而经常当他替身的牧羊人,且大教堂宝物遭盗卖的问题浮上台面……而我们就是在这时候来到这里。
最后我们是在大约十天前发现盗卖宝物的犯人。事情解决至今的这段时间,原本是牧羊人的假主教受到信仰的感召,他宣称自己就是大主教,提议与镇民和解。
教会与镇民和解固然是件美事,但是在这个王国与教会正面冲突的状况下,我担心不会顺利。况且自称大主教的牧羊人不只是个冒牌货,他还要向镇民公布这件事。
但结果非常惊人。
镇民其实早在几年前就知道他顶替大主教的事,而且这个冒牌货还因为比较认真而讨人喜欢,会议顺利得令人不敢置信,甚至不需要我帮他讲情。这位前牧羊人已经因为自己的品德而备受敬重,镇民也不会无缘无故憎恨教会的相关人士。
镇上的低阶祭司注意到这件事,也敞开各自礼拜堂的门扉,接受百姓。就这样,神的祝福睽违几年后重新降临了温菲尔王国的城镇。
看似无法修复的纷争,只要两边都愿意走向彼此,往往能轻易解决。这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当然,即使镇民愿意和大教堂和解,要谈的事还是像山一样多,毕竟教会总部可能不承认这场和解。在这种时候,人们第一个谈的却是停办好几年的祭典,可见他们这几年的生活有多么苦闷。得知这提议立刻获得一致通过,是四天前的事。
从这一连串经过看下来,迪萨列夫能找回信仰可说是镇民自身采取行动的结果,完全不是我的功劳。
可是滔滔不绝地解释了这么多,缪里不仅没有夸我谦虚,嘴巴反而歪了。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