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之事。”裴少淮道,河西派倒台毕竟多年了。
大抵花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到了粮城外。
裴少淮下车,抬头看了看仓廒的规模,终于明白百姓们为何要管“仓廪”、“仓廒”叫粮城了——眼前分明就是一座小城池。
不仅城高墙厚,还地处险要,周遭不许百姓修建民居,派有官兵日夜巡守。
正门墙上刻有隶书大字,写道:“金陵卫一号字廒。”
前来上缴税银的粮长们,沿着水路从粮城的侧门进,船头接着船尾,排了长长的一队。
裴少淮暗想,后世的剧集里,动不动便是“卑职带一队人马趁夜去烧了他们的粮仓”,想来是难以实现了,他又瞟了一眼跟前的高墙,腹诽道,倒更像是“卑职带一队人马彻夜去粮城里送人头”。
烧粮仓就跟攻下一个城池差不多,岂是说烧就烧的?
入城以后,裴少淮入了一间仓屋,只见屋里宽敞高大,便于外排热气,外壁皆涂有白礬水,以此防止雨水渗入,无不做到了极致。
国之重地,再仔细也不为过。
头几间仓房,堆满了粮食,官差们见有上官过来巡查,做事亦认真利索,可愈是往后走,看的仓房愈多,则慢慢变味了,黄青荇脸色也愈发挂不住,很是难看。
许多仓房竟空无粮食,里头的官差十分散漫,有的干脆铺着席子呼呼睡大觉。
往城外走的时候,黄青荇斟酌再三,与裴少淮并排走,说道:“朝廷推行‘以银抵税’的新策,本官以为还是太急了些。裴大人方才也看到了,就算是金陵城的正仓,都有许多的仓房空了出来,更何况是别处的小仓廒呢……要知晓,曾经的金陵城可是积粮五百万石之多,可供大庆备用五六年的光景。”
又道:“单单收入银币,积于仓廒之中,需要用粮时,光对着一堆银币又有何用?”
这个问题不假,裴少淮自己也有思索过如何解决。
这就好比粮食是放在仓廒里,还是放在百姓家中米缸里,真正用时,又该如何快速从百姓手中换到米。
对于仓廒官差呼呼大睡之事,黄青荇由小见大,更是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士农工商,世道早已划好了类别。朝廷国库之钱财,不想取之于农,便是只能取之于商……而天底下的商,又哪比农户一般好欺负呀,裴大人走这条道,愈到后头要应付的敌家愈多。”
换作以前,能在仓廒里当差,哪怕是个小吏,都能挣得盆满钵满,只想着紧着时间收刮,又那会铺席子睡大觉?
此事放大到朝廷里,也是一般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