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事,爱卿回去后随意写写就是了。”
皇帝的这番话叫裴少淮愣了愣,什么叫随意写写就是了?这可是要整理成册收入典藏的。
经过造币一事,君臣之间关系近了许多,皇帝不单单把裴少淮当作一个敢谏敢言的年轻官员而已,他知晓裴少淮是有真才干的。
又闻皇帝继续道:“裴爱卿第一回轮值掌记时,曾与朕说过,大庆应开海通商以充盈国库,为勋贵、官员发放俸禄而收回皇庄、官庄,归田于民,朕斟酌推敲后,觉得确有可行之处。”顿了顿继续道,“只是那些非朝廷所赐的田庄,又当如何处置?”
除了皇庄官庄,还有许多私人的田庄,或雇人开荒,或私下买卖,或百姓转记于某某名下,或地头蛇侵占……真算下来,这样的田庄并不少于皇庄、官庄。
可见,裴少淮上次所言,皇帝并非听听而已,他事后有认真思索。
唯有深思过,才能发现更多问题。
裴少淮知晓皇帝是个善于股弄派系、权衡利弊、以固其位的人,但在田亩之策上,不可否认皇帝在稳固朝廷地位的同时也在为民考虑。不贪图玩乐,不儿戏朝政,不是昏君。
裴少淮言道:“陛下,富户豪武何以能够四处囤积田地,成千上万亩地归于一人名下?臣以为,田亩愈多则获利愈多,朝廷无所困也,是故使然。”
无所困也――朝廷没有什么限制的政策,几乎是任由富户们“自由买卖”田地。
长久之下,田地越多获利越多,百利无一害,岂能叫人不动歪心思
裴少淮继续道:“富户虽有千亩却仅算一户,只需行一户之役。贫苦百姓有千户,手中田地不足一亩,却要行千户之役,岂非富户无需担其责,贫户生存无所依?”
又道:“臣还听闻,为躲征役之苦,百姓宁可出逃为无户流民,自谋生路,又如何谈得上安居乐业?……民无国不可活,国无民不成国。”
“以上为臣之所见。”裴少淮最后道。
皇帝由正坐着,到不自主微微前倾去听,神色认真。殿上久久静默无声。
半晌,“裴爱卿的意思是,以征役为困,来限制富户勋贵购置田亩”皇帝问道,未等裴少淮回应,他又喃喃自言道,“购置田亩虽有利可图,但若是要付出大代价,他们自会三思而行,购买的田庄自然就少了……裴爱卿说得好!”
皇帝想通了关键之处。
其实此法还可深入去谈,有许多配套的政策,但裴少淮并不急着一下子全说出来。但凡新政必定是冲破层层险阻后才能推行,时机不成熟,贸然说出口只会暴露目的,提前引来更大的险阻。
他打算先引导皇帝有推行新政的想法,再徐徐图之。毕竟皇帝现在正值壮年。
除去师者、长辈们的庇护,以裴少淮现在的实力,确实还弱了一些。他需要依靠师长们、皇帝,才能将心中所想付诸于行。
“微臣是突然想到‘有得必有失’,才可得平衡,所以有了方才那番话。”裴少淮解释道。
君臣谈了半个多时辰,皇帝才把裴少淮放走,让他回到偏殿整理文稿。
裴少淮心道,往后但凡当值掌记,只怕都免不了被召见了。
……
当值者一连三日皆留在宫中前庭,夜里若是皇帝没有召集军机大臣商议大事,当值者则得空闲。
恰好今夜楼阁老也在宫中宿值,楼宇兴派小吏把裴少淮叫到了武英殿。
裴少淮心想,楼阁老在宫中虽不会动什么手脚,但恐怕不怀好意,意有所图。
他不去也不好――首辅有意“指点”后辈,不去会被编排为架子大,首辅都请不动。
夜已深,武英殿中,楼阁老满头白发却精神抖擞,精神得不像个六十多岁的老者。他仍穿着绯色官袍,案上堆放着一摞摞的文书、奏折――不管皇帝是否会亲批,都会先经内阁,送到首辅这里。
裴少淮行礼:“下官见过楼大学士,不知楼阁老寻下官来有何事”不卑不亢。
楼阁老撂笔,抬头望向裴少淮,开门见山说道:“你很好,很有想法,也很有才华,造币之事立了大功。”
语气居高临下。
兴许是习惯了被投靠,以至于要拉拢人时,也是这样的语气。
抑或者是要端起首辅的架子,说出的话才更有说服力。
在他看来,眼前的年轻人再怎么有潜力,也只是一个六七品的小官而已。仿佛他亲自张口拉拢,就已经足够份量了。
楼阁老继续道:“只是做官光有想法和才华是不够的,再好的想法若是无人支持,无人帮着推行,则永远只是想法。”
又道:“朝中多有人诋毁河西一派,口出污言,可即便他们百般诋毁挑剔,河西一派依旧在朝中不倒,你可知道为何”
“因为自圣上登基之始,河西士子就是站在圣上这边的。”楼阁老说道。
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