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它们的使命。
邹阁老夫妇说得没错,长江入海,他已经到了江海交界处,他现在要学的,远比写文章要多得多。
……
翌日,裴少淮前往徐府拜见段夫子,将那份金花帖子带了过去。
夫子仔仔细细净手后,在膝上铺上白帛,才接过会元金花帖子,来来回回去读纸上的数行字,仿佛比古文字句更深有含义。
夫子喃喃道:“好,很好……”满腹才华的夫子,望着这份金花帖,泪眼婆娑。
他伤了双腿离不了轮椅,一辈子滞留在秀才功名上,而他的学生正在一步步把剩下的路走完,这份欣慰正一点点填补着他的遗憾。
这是头一份会元金花帖。
段夫子将金花帖折好,交还给裴少淮,叮嘱道:“接下来的殿试,是你最擅长的,只需正常应答便可,金榜可期。”
殿试未定期,可能是三月,也可能是四月,中了贡士的学子皆留在京中,等候礼部安排殿试。
具体时间要看圣上的日程安排。
裴少淮看着夫子的神情,发现夫子如今已经极少对他们几个板着脸、面带严肃了,取而代之的是慈和,言语也多是夸赞。
府试时,夫子叮嘱他要求同存异,见解不要与主考官相悖。
院试时,夫子叮嘱他言辞要清正典雅,小题破题在精不在全。
乡试时,夫子叮嘱他写文在气度,有意落笔无意成文。
而到了会试、殿试,夫子已经不再叮嘱他文章如何去写,只鼓励他正常应答。
裴少淮忽而就红了眼——夫子倾其所能把学识交给他们,又适而可止地松开手,让学生往更高的层次去走。夫子十分看重这份师生情,又知道这只是一段陪伴。
一段陪伴的师生关系,成就青出于蓝胜于蓝。
裴少淮道:“学生订了一门亲事,六礼在即。”
夫子欢喜,笑道:“大登科立业,小登科成家,这是好事。”
“请夫子为学生主婚。”
段夫子有些惊讶,张张嘴要答应又犹豫止住了。
裴少淮急道:“否则学生会留有遗憾。”两姓联姻,三媒六聘,从纳采到问名,直到大婚,每一个礼节都要主婚人领着裴少淮前往。
就如领着自家儿郎完成人生大事一般。
与其从族中找一位老者,何不能让夫子来替他主婚呢?
沉默片刻,夫子最终点了点头。
少淮刚一回去,段夫子便让老阿笃找来了婚事古籍,酝酿着写婚书、写贺词,少淮的婚事,自然不能用旁人都用滥了的那套说辞。
无疑,夫子对此很是期盼。
老阿笃看着夫子兴致勃勃,年轻了几分,说道:“淮少爷很懂先生。”
夫子点点头,应道:“他是怕我留遗憾。”
……
可卜今年大及第,还盼他日小登科。
大登科小登科,科考与姻缘之间,总有理不清的关系,因由功名而两府结缔,这样的事在高门大府中尤为常见。
从前裴家兄弟双双夺得乡试解元,尚不足以入各高门的眼,毕竟乡试与会试之间有壁。而如今,裴少淮得了会元,瞬时成了上好的姑爷人选。
会元未必能进一甲三鼎,但必定出不了二甲前七,这是妥妥的京官,没得跑。
前来打探的人家不少,门第都不低,都被林氏含蓄地推辞了。
林氏开始忙碌起来,少淮定亲一事该提上日程了。
这日,勇国公府里有场茶会,不少高门大户的贵女们都去了,杨时月也在此列。
既是未出阁贵女的茶会,难免会聊些姻缘的话题,时值杏榜公布,那几位上榜的京中才俊成了焦点。
有的小姐听得了些风声,不时试探杨时月,言道:“伯爵府的裴大少爷出身勋贵,如今又得了会元,进士及第大有可为,听闻还是个长得极俊朗的翩翩公子……不知哪门哪户能说上这门亲事。”
谁料杨时月只顾着喝茶,同身边人闲谈,根本没有望过来。
反倒是好几个旁的小姐聚了过来,纷纷打听。
杨时月仍是神情淡淡,置若罔闻。
有的小姐直接一些,干脆来到杨时月身边,拉着她手说悄悄话,问道:“时月妹妹,听闻你说了一门好婚事,对方是个有功名的?”
杨时月一惊,说道:“这风声从哪来的,叫我也一起听听。”
对方哪还敢乱说,怕不是嫌自己名声太好了,只得讪讪糊弄过去了。
原以为这么一个出风头的机会,杨时月怎么都会显露一二,叫别人羡慕她,或是宣誓一下主权。
谁料她如此沉得住气。
茶会散后,马车上,丫鬟忍不住问自家小姐,道:“小姐,夫人不是说马上就要换红帖了吗?为何还要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