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付,鲜有人生火做饭。
等到入夜时候,斜阳被高墙拒之院外,天渐渐暗下来。入夜,监考官掌亮各号房屋檐上灯笼,一排排灯笼与初升皎月映,好一番“试问诸生,下笔何如,楼摘桂文星灿”景象。
考生也点燃油灯,让号房更亮堂一些。
有人号房里生火做饭,窸窸窣窣声响,又见几缕炊烟飘出,也有人借着夜幕降临,文思泉涌,灯下奋笔疾书。
食篮里,林氏裴少淮做了些『奶』糕,乃是羊『乳』、蜂蜜和白面制成,蒸熟晾干可存放数日,松软甜糯,最适合果腹。
裴少淮将答卷册折好,置入防水袋中,挂号房墙上,才开始吃晚膳。他净手,取了两块『奶』糕、几片肉脯外加一个梨,再倒了杯茶水,细吞慢咽。
他左右两个号房,好似是老秀才。兴许赶考多年已经考出经验了,他俩该做文章时做文章,该歇息时歇息,忙中有序,一事归一事,皆有章可循。
不似有些第一参加乡试少年人,一会忙着磨墨,一会忙着找镇石,一会又宽衣喝水……时间全耽误小事上了。
老秀才有条不紊节奏,了裴少淮一个安静答题环境。
裴少淮没那么早睡,是取了几张草稿纸,将明日可能到典故、词句先默写纸上,方便明日写文章时比、取。
亥时,四处号房里传出拆下案板声响,裴少淮也有些困了,是将案板取下来,搭长凳上当床板。
号房太小,不管横着竖着,成年人无法伸直躺下,只能蜷着或者坐靠墙上。
十五岁裴少淮,已然身长八尺,只能坐板上,倚墙上,身上披了件薄袄子,闭眼静寐。
夜半时候,裴少淮被一阵如雷般鼾声惊醒,『迷』『迷』糊糊,险些从板子上掉下来,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贡院里参加乡试,往耳中塞了两团软布,声响小了许多。裴少淮心想,位仁兄想来是个心宽体胖,小小号房还能睡得如此酣畅。
又不断有秋蚊子袭来叮咬,挂上驱蚊香囊也无济事。裴少淮带了十余个香囊,他想了想,干脆把香囊拆开,将艾叶粉洒号房里,如此,秋蚊子总算少了许多。
裴少淮翌日醒来,感觉自己比想象中更加疲惫,幸好他昨日已经基本确定文章思路,不然,按今日状态,文章水准要大打折扣。
今年京秋日比往年要闷热一些,往年个时候已经开始凉快了,可今日午,炎日似夏,有些考生平日里闭读书,身子羸弱,昨夜没歇息好,今日又热得虚出了一身汗,经此一折腾,竟没能挨下第一场便被拖了下去。
原来,乡试之难不仅脑力,还体力。
第日,裴少淮已经作完七篇文章,默诵数遍之,确认文体、平仄皆无问题,他开始誊抄卷子。
誊抄卷子也并不轻松,一方面要把字写好,另一方面要注意卷面排版,譬如说句子中出有“皇”、“圣”等字眼,则要想方设法将其排每行字之首,绝不可留每行之末。
有考生已计算好字数,谁料中间少抄了个字,续通盘皆『乱』。
裴少淮早已养成了习惯,誊抄时气定神闲、心如针细,从抄到尾一气呵成,没有出错。
酉时,乡试第一场结束。
收卷时,每组名官员,分执行。收掌官取卷子,统一送至弥封官处,弥封官将学子身份信息折叠,白纸覆盖,严严实实封住,再填上编号。
全程监临官一侧监督。
最,骑缝处,弥封官、监临官分别盖上紫蓝『色』印章,份卷子才算掌收完毕。
卷子悉数收完,考生出场。
……
裴少淮只是有些疲惫,算不上精疲力尽,他拎起食篮随人流慢慢走出贡院,长街外找到了伯爵府马车。
少津、言成、言归来了。
“大哥,你慢一些上车。”少津扶着他说道。
“只是有些劳神,我并无大碍。”
街上有不少学子累倒地,只能由家人、奴仆背其上车,或者一路背回客栈。
上车,裴少淮说道:“无需等贴卷了,直接回府罢。”他已检查过几遍,没有失误之处,自不可能会被贴卷,点信心他还是有。
言成笑道:“那是,哪怕十个有九个遭了殃,少淮不可能被贴卷。”
所谓“贴卷”,即由执事官先概略过一遍卷子,把不合规卷子筛选出来,当晚贴贡院墙外,意味着此卷已经罢黜,学子明日第二场不必再来了。
被贴卷名目不外乎是几样——交白卷或者折纸漏过一页吃了“白板”,明显没有答完题目,文中透『露』个人身份,涂改严重或是字迹不清,文章过冗长不会中式……
每回乡试,十人当中便会有一人被贴卷。
裴少淮府中歇了一夜,八月十二一日,更天里再次赴贡院,参加乡试第二场考试,依旧要号房里待天两夜。
第二场试论一道,判语五条,诏、诰、章、表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