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申嬷嬷在院子里忙活着,指挥丫鬟小厮将一车车的果蔬往地窖里搬。
“淮少爷今儿这么早回来了。”申嬷嬷道。
“夫子提早散学了。”裴少淮回应,又问,“嬷嬷,这是忙活甚么呢?”
申嬷嬷得意道:“小雪腌菜,大雪腌肉,这刚打过霜的团菜,最是抢手,我叫直接去庄子里拉了车回来,比从外头买能多省个钱。”
闲聊句之后,申嬷嬷又对裴少淮道:“四姑娘来身子有些不爽,我在灶房煨了些鸡汤,给淮少爷也熬了一盅,淮少爷记得喝。”林氏平日里忙着打理府上事务,平日里多是申嬷嬷在料理朝露院的吃食。
“姐姐怎么了?”裴少淮急问道。
“淮少爷先别急。”申嬷嬷意识到自己的话叫裴少淮担忧了,解释道,“是有些脾胃不好,食欲不振而已,这日吃得少……等过了这阵寒气就好了。”
裴少淮才松了口气,随后去了英姐儿的偏院。
……
逢玉轩中。
沈姨娘执起剪子,剪断细线,终于做完了件斗篷,举起来端详——雪狐毛领,浮着暗纹的缎面,披上去必定能御雪挡风又暖和。
还颇为满意。
恰是这时津哥儿散学归来,沈姨娘把他唤来,亲自把靛青色的斗篷给津哥儿系上,正好合身,道:“大夫人送了张上好的雪狐皮子来,白得亮,趁着冬日来了,我便将它裁了四条,缝制了件斗篷,叫你们出门穿着御雪挡风。”
又拿来另外两件斗篷,道:“你大兄素来喜欢沉一些的颜色,这件靛蓝的是给他的,你四姐性子活泼些,我给她做了件鹅黄缎面的,你一会记得给他们送过去。”
津哥儿应道:“小娘,我知晓了。”
最后,沈姨娘才拿起榻上余留的那件竹青色的斗篷,仔细折叠好,打开一个大木箱子,整整齐齐放了去。
檀木箱子里头,有帕子、春裙、夏裙、秋裙……一套套都是竹姐儿最喜欢的样式。
沈姨娘没有落泪,是默默自言道:“大夫人每月能给她递些银钱去,大件的东却送不去,得先替你阿姐叠放好,等她回来再穿。”
半晌,又道:“也不知道你阿姐现在身段变没变,等她出宫,小娘缝制的这些衣裳她穿着能不能合身……”
不是沈姨娘不想哭,而是哭多了,这样的默默而言更是寻常事。
津哥儿眶有些红,过来安慰娘亲,道:“小娘放心罢,阿姐心思剔透又要强,她会照顾好自己的……上回不是说,她又被皇后娘娘赏赐了吗?”
“我就是怕她总受赏赐,遭人妒忌。”
“孩儿一定好好念书,考得功名,以后叫小娘和阿姐再不用担惊受怕。”
“傻孩子。”沈姨娘轻抚儿子的脸,说道,“你考功名是为了更大的前程,小娘无需你此,阿姐更是无需你此,你需遵照自己的本心就很好了。”
……
……
好次了,裴少淮发现,要自己不去徐家上学,闲暇上街一趟,那小殷五爷必定能准时准点地在街上与他相遇。
这不禁让裴少淮心底生寒,他已知晓了殷五的目的,这点不假……可他的行程是何透露出去的呢?
总不能是派人在伯爵府大门日日守着罢?
这日,裴少淮特意从后门悄悄出去,在酒肆里,照旧还是遇见了小殷五爷。
“淮小爷今日好雅致,又叫我们遇着了。”殷五嬉皮笑脸凑上前,道,“这家酒肆我熟,要不要小的替淮小爷推荐道好菜?”
裴少淮招招手,唤来小二,道:“听他报菜。”
这反倒把殷五给整懵了,诧异问道:“淮小爷今日不赶我?”换做以往,裴少淮啐他一句,他便识相离开了……可还从未见过裴少淮搭理他。
“我纵是次次不搭理你,你不也照旧回回凑上来,顶甚么用。”裴少淮佯装无奈道。
“那是,那是,清的还是清的,浑的还是浑的。”小殷五爷言道,“淮小爷是个清流,小的是个浑透了的,哪里有食就往哪里飞,死不要脸凑上去。”
“不过,我是个识趣的,小爷若是不喜,直言便是,小的绝不找麻烦。”又言道,“我这是地地道道的帮闲,懂规矩,和那苍蝇似的远远见着便能听见嗡嗡声,小爷嫌弃,恹恹脸色挥挥手,小的自就飞了。有那些体面极了的,干得是咱一样的活儿,却叫你看不出来,到哪都还是个富贵公子哥,淮小爷要防的,是这样的人。”手机地址:(小)看书更便捷,书架功能更好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