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快步往下走,半晌,才远远道:“下回休沐,再来取画。”小老头清亢的声音,在山里回响。
“小子谢过先生。”
吴道子石阶小道上挥挥手,不一会,树木掩住,不知去了何处垂钓。
半月后,裴少淮拿到画作——半部青山苍翠,半部山石险峻,却融成了一体,石壁上,一棵苍松牢牢抓住山石,可见盘根交错,又见郁郁葱葱。
裴少淮再次叩谢吴老道。
吴老道言:“快去罢,可不兴再在道观门口背书了……我最怕,就是背书了。”有趣得很。
……
……
段夫子生辰那日,他所教过的学生——徐望、徐瞻、徐言成,裴少淮、裴少津,还有最年纪最小的小言归,一一上前叩头贺寿,送上礼件。
只有徐、裴两家人,未请外人,自然也没那么多讲究。段夫子每接到一件礼物,便拆开同大家一起分享,不再像往日那般严肃,脸上一直笑呵呵的,很是高兴。
不管是徐瞻送的梨花醉,津哥儿送的手握玉貔貅,还是小言归亲自捏的寿桃,他都很喜欢。
裴少淮送上一幅画,段夫子徐徐展开,才看一半,未露落款,他便认出了这是吴老道的笔法,啧啧赞叹道:“难得难得,竟是吴先生的大作。”
展开全图,看到是苍松倚山图,忍不住叫所有人来同他一起欣赏,滔滔不绝地点出吴老道的笔法画技是何等巧妙恰宜。最后,段夫子将画交到老阿笃手中,让他挂在书房最中间,以便时时观摩。
学生们送礼完毕,夫子自然是有回礼的。
裴少淮上前,段夫子取了一本书卷,递予他,道:“书读万遍始筑基,你已把四书五经背完,总算筑基完成,可以往上一步矣。”
“谢夫子。”
翻开书卷,只见里头,左边是历届一甲进士的文章,右边是段夫子的朱笔圈解,文章妙在何处,一目了然。再往后翻,则是夫子自己写的文章,每一篇都是仔细揣摩而得,字字句句皆精巧,内有玄机。
裴少淮只是略略翻看,已知其珍贵,若是回去细读,只怕更受启蒙。
无怪徐望、徐瞻两兄弟如此厉害,光是夫子、教材,已经领先他人一步了。
轮到裴少津了,段夫子送了一本翻印的画册,道:“天下学问,非字句而已,你且观此画册,结合平日所见,感悟其意境,每三日交来一篇文章,我再有话同你说。”
“谢夫子。”津哥儿高高兴兴领回课业。
徐言成紧接着上前。
裴少淮的书,裴少津的画册,夫子都拿了一本给徐言成,最后还搭上一幅字,上面疾笔写着个“慎”字。
段夫子道:“言成言成,成出自口,败亦出自口,往后,于外人前,你要谨言慎行,不可莽撞。”
“是,夫子。”
徐言成“满载而归”,同两位同窗打趣道:“我就知晓,不仅是课业,就连礼物,每回都是我最多……值矣,值矣。夫子叫我少说话,不过,你们俩不是外人,可以多多益善,在你们跟前说得多了,我自就没力气在他人面前胡说八道了。”
令淮津两兄弟哭笑不得,三人自然又是相互打趣一番。
贺寿完毕,徐瞻问起,道:“段叔,这三个小子如今的课业学得如何了?”
段夫子应道:“来年的童试,皆可占个数了。”他说的是“占个数”,而非试上一试,这份信心,既因为三个小子机智聪慧,天赋不凡,又因为段夫子对自己的授课,有足够的的把握。
童试,即县试、府试和院试。
徐瞻有些吃惊,又有些高兴,他与长兄徐望,直到十三岁,段夫子才点头,同意他们去参加童试。果真是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