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儿生母,兰姐儿与沈姨娘相处得反倒不错。
有些事,林氏不想也不愿与继女拉扯纠缠,倒不如通过沈姨娘这个中间人,妥善办了。
裴少淮认为,娘亲这样的做法是大家皆好的。
老太太听了林氏的提议,赞誉她有当家主母的气度,点头同意了她的想法。
老太太都发话了,沈姨娘自然应下,道:“奴婢从前只是个伺候人的,竹姐儿年岁也还不大,如今跟着办这样的大事,还望老祖宗和大娘子多多指点教导。”
沈姨娘身旁的竹姐儿喜色难掩,早已跃跃欲试,也款身行礼道:“谢祖母和母亲给竹儿跟学的机会,竹儿一定用心学习,不辜负母亲的一份好意。”
经过两三个月的筹备,兰姐儿的及笄礼如期举办,一如当年莲姐儿那般风□□派,衣制和钗冠都是极好的成色,在诸多伯爵府中,不曾多让。前来观礼的贵妇人们,数量比之前莲姐儿的及笄礼上,要多出了许多。
主宾们夸赞伯爵府办礼办得好,又夸兰姐儿体态相貌不输长姐。
及笄礼后,逢初一这日,裴秉元休沐归来,一家人用膳完毕,林氏见气氛和洽,便提了一嘴:“官人在国子监里识得许多同仁、学官,若是闲暇时候,也打听打听哪家有适龄的好儿郎,家里头这几个丫头,年纪都不小了。”
好意让裴秉元替兰姐儿找个徐家那样的好夫家。
谁知兰姐儿并不领情,冷了脸,道:“不劳夫人急着找人家把我嫁出去,这京都城里的勋贵人家,多的是女子十八岁才说人家。”说得好似是主母急着把她赶出家门一样。
一句话把林氏的好意踩得细碎,令林氏讪讪,终究是她高看了兰姐儿,十分后悔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些话。
裴秉元放下筷子,斥责道:“年纪越大,反倒越不懂事。”
老太太则打圆场,道:“你这孩子,你母亲也是一番好意。”又对裴秉元道,“世珍说得在理,你在书院里,该好好物色物色。”
裴少淮见母亲受了如此委屈,心中甚是不快,觉得兰姐儿不识好人心,无怪一意孤行落得那样的下场。又想,她这样的脾气,若是不吃教训,不撞得头破血流,恐怕难以回头。
他内心是极矛盾的。
唯有一点,他不想让全府的人,要为兰姐儿的错买单,这是不变的。
裴少淮身为男丁,不好下场说些甚么,只好朝身旁的姐姐使了个眼神。
姐弟心有灵犀,英姐儿当即意会,替母亲说道:“二姐倒也不必如此敏感,横竖这家里不止二姐一个未出阁的女儿,许是娘亲替我和竹姐姐谋长远呢?”
一句话噎住了兰姐儿的嘴,气得她独自回了自己的阁院。
原本和和气气的氛围,也被她闹得冷了场。
……
……
残雪消去春风细软,潇潇细雨天微寒,冬梅已尽,到了柳枝渐绿的时节。
又是一年春日。
淮哥儿、津哥儿都已年满七岁。
这日,开堂之前,兄弟二人翻看唐诗解闷,看到“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然[3]”一句,都很是喜欢,又想起明日是十五休沐,便商量着,明日要一同出去踏春看景。
“光是看景许是不够的,那香酥丸子和小香鱼,要多带一些,还不能叫母亲知道了。”淮哥儿提议道。
“四姐姐熬的甜茶也要带上一壶。”津哥儿补充。
“再叫长舟从庄子要些落花生,盐水一煮,带上两包。”淮哥儿又道。
“那我让小娘再做些点心。”津哥儿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又道,“这些应当够了罢?”
淮哥儿点点头,道:“只需不叫三姐四姐知晓,光我们兄弟二人,是够了。”
津哥儿顿时泄气垂首,道:“岂能绕得过她们两个,咱们还是多带一些罢,别叫我们没吃上,倒让她们吃饱喝足了。”
“是矣是矣。”
兄弟商量着商量着,开堂的时辰便到了,等了半刻钟,仍不见曹夫子的身影。
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曹夫子是个守时的人。
淮哥儿问道:“曹夫子昨日有说今日休堂吗?我记着,好似没有。”
“并无。”津哥儿记忆力好,断不会记错,又道,“曹夫子不会记错了,假以为是今日休沐罢?”
“不知道,咱们继续读诗卷,再等等罢。”
又过了一刻钟,淮津兄弟二人没能等来曹夫子,却等来一脸愁容的祖父。
裴少淮不知何事,遂问:“祖父,曹夫子呢?”
“方才与我请辞了,唉——”裴老爷子长叹一声,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愁,道,“曹夫子说,以他的本事,教不了你们兄弟二人,让我另请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