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当第一缕晨辉洒向大地,扬州城从黑暗中渐渐苏醒过来。
不过即便已经亮天,但纵观扬州南北,人烟极度稀少,有的只是一片破败与荒凉。
因为,大部分人都被活活饿死了!
就算那些活着的人,也都面黄肌瘦,无精打采的趴在地上,像个木头一样,有时眼睛间或转了一轮,才能辨认出这是活人。
几只黑漆漆的乌鸦落在树梢,血黄色的眼珠盯着将死的灾民,跃跃欲试……
饥荒面前,饿疯的不仅是百姓,动物也同样陷入疯狂。
这些可怜的百姓,不仅时刻可能被饿死,还随时可能成为食物。
这便是饥荒肆虐过的扬州城。
对于百姓来说,饥荒的可怕要远远超过战争。
饥荒一旦爆发,短时间内便能让数以万计的人瞬间丧命。
如今距离扬州城爆发饥荒,已经过去了数天之久,这些身体素质本就极其糟糕的百姓,已经被饥饿折磨的奄奄一息。
“哒哒哒……”
荒凉的城池中,由远及近,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饥民们神志不清地抬头看去,只见一支数万人组成的庞大队伍进入了城中。
人群之首,骑在骏马之上的是当朝第一大将军徐达。
再往后是丞相李善长、太子朱标等人,将一辆金黄色的车辇围成一圈。
车辇之中,坐着的就是当今大明皇帝,朱元璋!
朱元璋早已按捺不住,拨开车帘,向外看去。
“这饥荒,来的太凶,太急了!”
朱元璋看到了眼前的画面,心中悲痛。
昔日还算繁华喧闹的扬州城,如今已经没有了半点人的声音。
有的只是呼啸的风声,如恶鬼一般在人们耳边嘶鸣,让人不寒而栗。
地上、树上、墙上……
凡是能长东西的地方,都有被抓挠啃噬过痕迹,甚至就连长了苔藓的地方都没能幸免。
而且在有些地方,还有着不少已经干涸的血迹……
扬州城的百姓,户户家门大开,按理来说,这种现象是极其反常的,因为越是饥荒,百姓就越怕饿疯的人破门而入,来抢自己家里粮食。
除非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家里一切能吃的东西,全部吃光了!
人们饿的连开门的力气都没有,所以才会把门敞开!
这是饿到一定程度的表现。
朱元璋经历过,所以他深深的知道。
“停。”
朱元璋对着官宦低声说了一句,动作急促走下龙辇。
徐达收到宦官传信,立刻叫停了行军的队伍。
包括太子朱标在内,所有人急匆匆来到朱元璋的面前。
“父皇,如今饥荒已经蔓延全城,百姓们饿的连开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您若是下车,恐怕会有危险。”
朱标虽不想做太子,但是是有真才实干的。
像如今扬州城的这种情况,他简单推断便猜测出,百姓们已经到了濒临绝望的地步,一旦疯狂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
朱元璋摇摇头,沉声道:“标儿,你爷爷当年就被饿死的。”
“他们并未饥饿之前,都是善良的人,你用真心善待他们,他们就会善待你。”
说完,朱元璋迈着坚实的步子,毅然决然走向灾民,背影高大而威严。
朱标和文武百官见了,心中一阵触动,而后也不再犹豫,快速跟上。
此次除了汤和等人留守皇城外,几乎一半的官员都到了。
当众人来到那些灾民面前时,灾民们颤颤巍巍,跪着撑起身子,呻吟道:“草民叩见陛下……叩见各位大人。”
说完,一个瘦骨嶙峋的老翁,竟然晃悠着身子,倒了下去。
“老人家……”
朱标心中一软,下意识伸手。
其身边的侍卫已经上前,将老翁搀扶着坐起。
老翁喘了口气,瘫坐在地上,这才没有昏过去,不过已经没有力气再跪了。
旁边有一个脸色蜡黄的小男孩儿爬了过来,抱着老翁的胳膊大哭:“爷爷,您不要死啊……爹爹和娘都死了……您要是死了,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
朱元璋等人闻言一阵心痛,也没让老翁再行跪礼。
他们这种情况不是个别,在场的数十个百姓家中,或多或少都有亲人因为饥饿而死去。
朱元璋叹了口气,沉重道:“老人家,如今扬州城还有多少口活着的百姓?”
扬州城不是个小城,宋元时为督帅之府,人口足有八万多。
老翁闻言,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悲怆道:“回陛下,扬州城如今只剩十八户人家,所有百姓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