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一声,开始念自家那本难念的经,“我的乖孙儿呦,你是不知道,今儿白天,那头白眼狼不知道闻到了啥肉味,突然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登门,你当时不在家,你是没看到他那副嘴脸,真是孝顺儿子慈祥爹,都快把奶奶给感动哭喽。”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妇满脸讥讽,冷不丁往地上吐出一口浓痰,又有些后悔,便赶紧用脚尖碾了碾,老妇抬头望向满脸无所谓的少年,气不打一处来,只是舍不得打,只好气呼呼道:“没心没肺的崽子,也不知道心疼心疼奶奶。你本名叫马玄,只是有爹生没娘养的,不是命苦是什么,奶奶就给你加了个苦字,你要是嫌晦气,以后自己改回来便是,不打紧的,不用在意奶奶的想法。奶奶就是乡野老婆子,是田间的蛤蟆,见识短浅,活该一辈子遭罪吃苦……”
老妪开始擦拭眼泪。
少年马苦玄伸手放在老妇人皮包骨头的干枯手背上。
老妇人看了眼自己孙子,少年眼神中终于带着点情感,她欣慰笑了,反过来拍了拍马苦玄的手背,“奶奶我啊,是没福气的人,你爷爷有良心没本事,靠不住,儿子有本事没良心,还是靠不住,所以就只剩下你这么个念想了。要是你再没有出息,奶奶这辈子吃过的那么多苦,算是白吃了。吃苦不算什么,别像奶奶这样就成,以后一定要出息,有大出息,谁欺负过你,你往死里欺负回来,千万别当好人,坏人呢,偶尔当几次,也没事的,别一门心思吃饱了撑着去害人就行,小心遭报应不是?老天爷喜欢一年到头打盹归打盹,可总还有睁开眼睛的时候不是,万一给抓个正着,哎呦……”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说法,少年是从小听到大的,估计耳朵起茧子不说,而是都换好几茬的茧子了。只不过少年始终没有缩回手,任由自己奶奶轻轻握着。
老妇人猛然问道:“你喜欢稚圭那个小贱婢干啥?”
少年微笑道:“好看呗。”
老妪稍稍加重力道在马苦玄手背一拍,大骂道:“没良心的小烂蛆!连奶奶这里也不肯说实话?”
少年嘿嘿一笑,“奶奶你放心,是好事情。”
老妪将信将疑,暂且压下这个疑问,换了个话题,“知道你爹娘为啥不要你吗?”
少年笑道:“那会儿家里穷,养不起我?”
老妪骤然提高嗓门,尖叫道:“穷?咱们马家这七八辈人,可真算不得穷人门户,也就是装惯了孙子,到最后连大爷也不知道如何当了,其实老祖宗留下一条祖训,再有钱也不许把宅子安置在福禄街上,桃叶巷也不许。你那对活该遭天打雷劈的爹娘,他们如果穷的话,能每天穿金戴银?顿顿吃香的喝辣的?除了没敢搬去四姓十族扎堆的地儿去摆阔,他们什么享福的好事落下一桩一件啦?”
每次说到儿子儿媳,老妇真是恨得牙痒痒,冷笑道:“那些个祖辈规矩,就是埋在土里烂成泥的玩意儿,多少年过去了,如今能值几个钱?孙子,你以后出息了,别太当回事,奶奶活了一大把年纪,见多了有钱人和没钱人,说到底,只有没本事的人,才去当老实人!”
马苦玄笑容灿烂,不知道是觉得有道理,还是认为滑稽可笑。
这个少年从小便是这样,什么亏都能吃,什么欺负都能忍,可是有些事情执拗起来,就连他奶奶也劝不动说不听。
老妪想了想,起身跑出去看院门栓了没,回到屋子重新落座后,压低嗓音,“孙子,别看奶奶这么多年装神弄鬼,除了当接生婆,就是给人喝一碗符水,要不就是厚着脸皮跟人收破烂,但是奶奶告诉你,那些收回来的老物件们,可都是顶天的宝贝……”
少年重新恢复惫懒的神态,显而易见,对于奶奶的那一大箱子破烂,马苦玄并无兴趣。
老妇人犹然诉说早年各种更蒙拐骗的伎俩,得意洋洋。
马苦玄突然问道:“奶奶,泥瓶巷陈平安他爹,是不是死在……”
老妇人脸色剧变,赶紧伸手捂住自己孙子的嘴巴,厉色道:“有些事情,可以做,不能说!”
少年笑着点头,不再刨根问底。
之后老妇人也没了炫耀过往荣光的兴致,病恹恹的,心思沉重,时不时望向窗外的夜景。
马苦玄笑问道:“奶奶,你在咱们小镇当了这么多年的神婆,杏花巷的街坊邻居,人人都说你老人家能跨过阴阳之隔,接引亡魂回到阳间……”
老妪白眼道:“别人信这些乌烟瘴气的,你也信?奶奶连打雷也怕的一个人,真要见着了鬼魂,还不得自己把自己吓死?”
“奶奶别怕。”
少年马苦玄轻声笑着,“人鬼殊途,神仙有别。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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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时分。
草木小窝内的宁姚缓缓睁开眼睛。
不见少年身影踪迹。
她迅速起身,弯腰走出,脚尖一点,她跳到那尊侧卧破旧神像的巨大肩头之上。
远处草鞋少年正往这边跑来,脚步不急不慢,不像是被追杀。当他看到墨绿色的少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