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质清用一座金乌宫作为道场,观看人心,砥砺剑心,洗剑淬剑炼剑。事实证明,这条路确实走得通,柳质清就是凭此跻身的元婴境剑修。”
好,当年说给别人的一个道理,拢共没有几句话,说得轻飘飘,现在道理落到自己头上了。
当然,柳质清只需要观道,观道期间,并不需要影响金乌宫的人心走向。
陈平安这幅飞升图想要“落地”,却是刚刚相反,需要最大程度影响到大骊王朝的方方面面。
想起柳质清和金乌宫,陈平安便试探性说道:“狗子,你有空走一趟北俱芦洲的金乌宫?看看跟你是不是有些渊源?”
不曾想谢狗说道:“山主忘了?我刚到浩然天下那会儿,第一个洲就是北俱芦,南下道路上,听闻那个门派的名字,我就摸过去了。看过几眼,没啥渊源,就是当年那颗大日坠地之际,溅出些大道真意的渣滓,触地后没有彻底消融,勉强成了一桩仙家缘法,被金乌宫的开山祖师将那块陨铁捡了去,误打误撞登了山,修成了仙法,就此发迹。”
陈平安说道:“果真如此,渊源不小了。”
金乌宫修士炼气的立身之本,便是相对罕见、门槛也更高的炼日一途,比那更为广泛的拜月之流、牵引星辰光辉之术,效果要更加立竿见影。
这条道路,勉强都能算是远古火阳宫一脉吧,所以谢狗才会觉得那位纯阳吕喦,跟她可以算是半个同道。当然,白景的道统,多了去。
只是这些曾经在远古大地之上横行一方的道统,便都与那些“道号”的主人一般无二,就此断绝了,否则如今人间,炼日一道,不至于如此凋零不显。
谢狗揉了揉貂帽,叹了口气,“行吧,以后再走北俱芦洲,保管神不知鬼不觉,在那金乌宫开山祖师的挂像上边,偷摸写篇道诀。金乌宫修士就当是祖师爷‘显灵’了。”
陈平安揉了揉眉心,“也行吧。”
谢狗伸手挡在嘴边,“小陌小陌,我现在不光是文笔好,写的那两册山水游记,按照皇宫里边一位老先生的说法,完全可以找市井书坊商量如何付梓售卖了,至于一手唯有熟尔的簪花小楷,更是出神入化,容鱼瞜一眼就要移不开视线!”
小陌扯了扯嘴角,“你开心就好。”
谢狗立即转移话题,笑道:“难怪山主先前在小朝会,不愿意大骊销毁崔瀺的那方旧国师印。”
陈平安点头道:“我需要将两方新旧国师印,都大炼为崭新本命物。”
用以最鲜明对比、最直观感受新旧大骊王朝的“人身”之气血、筋骨变化。
骗得过大骊皇帝,满朝文武的观感,甚至骗得过老百姓,一座宝瓶洲……陈平安总骗不过自己的道心,蒙蔽不了大骊王朝的国运起伏。
入山修道,成为正式谱牒修士,之所以都需要在祖师堂举办典礼,金玉谱牒录名,就在于自身命理跟仙府道场有了一线牵引。道士需要授箓亦然,还有山上手段的“请神上身”或是“出马”,此外市井坊间的志怪书,总喜欢说一句位列仙班名登绿籍,其实也是差不多的在内道理。
如果侥幸成了,就是一幅用以证道的飞升图,也算是陈平安吹牛打过了个草稿。
可如果不成,就要被大骊王朝的国运所挂碍、拖累,可就不单单是什么鸡肋了。类似蛟龙之属的水裔精怪,只在注定无法走水,以及死活无法打破瓶颈的前提下,才会选择与某个朝廷国祚挂钩,一旦国祚断绝,就要遭受大道反噬,刀兵劫如影随形。
小陌有感而发,“到底还是一把双刃剑。”
陈平安笑道:“世间多少聪明绝顶的仙人,穷尽心力物力财力道力,始终无法证道飞升?”
谢狗小鸡啄米使劲点头,“是啊是啊,难呐难呐。”
本来一句极好的有理话,被谢狗这么一说,便很没意思了。
小陌说道:“姜赦还算比较识趣,知道慢慢走出宝瓶洲,能够为我们这边增添些武运。不过大骊王朝想要更加政通人和,其实有个更为快捷的法子,我可以让碧霄道友徒步走一趟宝瓶洲,耗费些光阴而已,都不会消磨几分道力……”
陈平安心弦紧绷起来,还要故作轻松神色,拍了拍小陌的肩膀,劝说道:“朋友本来就不多,你也别逮着一个薅。”
言语之际,陈平安使了个眼色给谢狗。谢次席立即心领神会,跟上一句,“小陌啊,你跟碧霄道友见外,确实是你的不对,会让碧霄道友伤了心,可若是跟碧霄道友太不客气,他胸襟大度,不会计较,可你终究有失朋友之道,不妥的。”
陈平安点头认可,自家次席供奉去当个县令,绰绰有余。
谢狗突然小声问道:“山主这会儿,想要大炼本命物,不容易吧?”
陈平安说道:“总要试试看的,先拿几件灵器练练手。”
谢狗很快补救一句,“山主,是我忠言逆耳,忠言逆耳了。”
陈平安无奈道:“实话实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