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方青泽余魂归位,咳得天昏地暗,唇角鲜血横流。
全身都在抽痛,像被人生生折筋断骨,又毫无章法的生拼硬凑回去。
幸好!幸好只分出一缕神识,否则他毫无建树的修仙之途就得夭折在这里了。
方青泽捂着犹如刀搅的胸膛,咽下喉中腥甜,黑暗之中,双眸清亮如雪。
堂中不下百人,能够瞬息之间尽数控住,连空中的苍蝇都挥不动翅膀,这样的人,修为会在何种境界?
大乘?渡劫?还是……散仙。
他会是谁?
方青泽失了一缕魂魄,脑子都有些糊涂了,他竟然觉得,那人看上去有三分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但他挖心掏肺,却对不上脑子里任何一张脸。
或许是原主残留的记忆太过遥远和模糊,又或许,这根本就是他的错觉。
方青泽吐出浊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暗自捏了道口诀打坐调息。因为没有补给来源,他只能引导着残余的灵力在经脉中来来回回,轮转了一圈又一圈,形势才稍微有所好转。
半晌后,他抬起眼皮,眼底透出清亮,如有碎星点点。
松口一叹,要是小师弟在就好了。
方青泽此时已经完全把“不应采补师弟”的想法抛去九霄云外,俊眸幽幽怨怨。
哎,灵力真香。
正当他休憩的当口,门板猛地被人踢开,两个高头大汉半声不吭冲进来,看也不看他,直接将他随身包裹、盘卷的衣物,甚至还未穿上的鞋袜一并扔出门外。
哐铛铛乱响之后,壮汉将手往门外一指:“方公子,请吧。”
方青泽:“……”
有的字看起来念“请”,实际上读作“滚”。
方青泽还想挣扎一下:“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你们老板娘的朋友。”
壮汉扯开嘴角,讥讽冷笑:“方公子,这正是我们老板娘下的命令。”
方青泽一愣,忽然想到什么,推开窗户往外看。
果然,蒙蒙夜色中,三盏孤灯摇摇欲坠。许亦鸢正对着半丈高墙破口怒骂,白鹤道人缩进破烂道袍,好脾性地给她顺气。只有谢时韵,挺拔身姿,面容静雅,捕捉到他的视线,抬头望过来。
甫一相触,那眼神很轻,但方青泽像是被烫了一下,立马缩身回去,仓皇之中,甚至忘了自己未着鞋履,赤裸双足便飞身下榻。
刚出后院大门,收到两道富有同情的眼光。许亦鸢道:“你也来啦。”口中兀自愤愤不平,“这老板娘翻脸比翻书还快,可真够没良心的。”
方青泽倒不甚在意:“寄人篱下,也算正常。”
余光忽然瞥见一物。
那是一道极其清冽的微芒,如倒覆的盆碗,覆盖整座醉芳居。色泽太淡,几近于无,寻常人或许根本不会发现,但方青泽却一眼看透,那分明是一道结界!
他刚才好像说错了。
这事儿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那结界所含内力如浩瀚烟海,恐怕他师尊亲临都要费尽全力才可破开。
方青泽呼吸微促,难道说,今日那黑衣人竟一直追踪着他……
五指收紧,指端都泛着冷寂。好像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在黑夜深处窥伺,让人脊髓生寒,无处遁逃。
脚上忽然传来冰凉,方青泽还以为是自己出神产生的幻觉,很快,他又感到一股温和的力量将他足底轻轻抬起。
低头看去,小师弟毛茸茸的脑袋正抵在膝间,手掌摩挲着凸出的脚踝,掀起阵阵酥麻。他另一只手执着锦缎,正轻轻擦去那只白足底下沾染的尘土。
动作是那般轻缓虔诚,以至于一旁的许亦鸢双眸蕴满怒气,却如鲠在喉,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能说什么,骂自己心上人不知廉耻,当街给人跪地擦足么?
她呆呆立在原地,说不出内心是什么滋味。
破土萌芽的少女心事,有那么一瞬间,咔嚓裂了一道大缝。
也是这时,方青泽生平第一次认知到,羞耻两个字要怎么写。
他磕磕巴巴地道:“快起来。”可羞得声如蚊呐,根本无人听清。
谢时韵面不改色,替他擦净双足,穿好鞋袜之后,在三人或羞赧,或怔仲,或不忍直视的目光中,气定神闲地站起身。
还不忘贴心道:“师兄,地上很冷。”
方青泽捂脸欲泣:“我明白了。”
几人跌跌撞撞,也不知是如何寻路,几乎在关店前一秒,抢入了一家亮着灯的客栈。
老板正睡眼惺忪收纳木牌,差点被他们一行人吓死。定睛一看,这几个客人虽形貌昳丽,气质有佳,但神情各异,古怪得各不相同。
老板似乎在那短短瞬时从他们脸上看透人生的喜怒哀乐各种情绪,最后得出结论——
这几个人怕是脑子有那大病。
老板大手一挥,记名簿子啪地合上。
“几位客官来晚了,本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