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灰色的,脚下是焦土,眼睑上糊着血污。
谢时韵抬起腿,面无表情地走在混杂血腥的淤泥里,他幼小的身躯穿梭在一地残肢断臂中,格格不入。
雨下大了,周身流淌着血海。
冰凉的雨滴顺着挺直的鼻梁,滑过干裂的唇,腥腐臭味钻入鼻腔。
要来了。
他心想,停下了脚步。
果然,下一秒,整个世界自天边裂开漆黑的大洞,景色在疯狂扭曲、后退,周身飞沙走石,雨水如注,夹杂着诡异的呻吟呼号,逆流回到半空。
风暴中心,谢时韵一动不动,他已经忘记了哭喊是什么感觉。
天光乍亮,转眼间,已是漫山飞花,蜂蝶飞舞,嗡嗡地闹着耳朵。
他像曾经无数次那样,踏着青草,来到一颗硕大的桃树下,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嘶吼,告诉他不要过去。
可是他从来没有一次能逃脱那个诱惑。
清风拂过,落花纷纷,暮色中是一片绯红的浪潮。
雨幕般的花雨之后,逐渐显出一个人影。
别走了,停下来……
手脚却仿佛脱离了控制,板直地朝那边移动,越来越近。
他知道走过去会有怎样的后果。
花团哗啦啦散开了,纷纷扬扬,落在他的发端、衣角、眉心。
对面走来一个白袍少年,身材修长,抱着手臂,腰间一把通身瓷白的长剑。
少年对他勾唇微笑,面容潇洒,伸出手,动作那样温柔,就像只是要为他拂去落花。
然而下一秒,那双手却按在了腰间花纹繁复的剑鞘上。
唰——
利剑出鞘,冰冷的寒光映照着谢时韵苍白惊然的脸。
胸口一疼,他甚至来不及呼叫。
没入胸膛的剑柄上,两枚篆文很快被鲜血浸红,比天边的云霞更艳。
谢时韵睁大眼,第一次在梦中看清那两个字——
涂生。
“师弟。”
熟悉的声音,近乎贴在耳边。谢时韵喘息着睁开眼,心口一阵绞痛,差点他以为自己真的死了,而不是梦中,但很快,他看到了师兄那张勾魂摄魄的脸。
琉璃似的眸中有一刹担忧,但转瞬就变成冷漠,快得犹如浮光掠影。
“醒了就下车,别磨磨蹭蹭的。”方青泽故作不耐烦,实际上,源源不断输送了一整夜的灵力,他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再拖一会儿,怕就得在柔弱的小师弟面前摔个底朝天。
谢时韵按着胸口,神色恢复如常:“好。”
两人各怀心事下了车,方青泽感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转过头,余下那半缕芳魂差点仙逝。
黄卫理顶着两只巨大的黑眼圈,幽怨道:“师兄,我的糖醋排骨,西湖醋鱼……”
方青泽只想给他跪下:“待会儿给你买!”
咦的一声,黄卫理忽然探头望向他身后,眼睛囫囵转一圈,随即见鬼似的缩回来,话都说不利索了。
“谢、谢时韵?!”黄卫理吐出一节舌头,拉过方青泽小声道:“师兄,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怎么?”
“他,可是个瘟神啊!师姐他们都说碰上谢时韵,能倒霉好几天。”黄卫理越说越小声,师兄脸怎么突然黑了?
方青泽皮笑肉不笑:“你看他这模样。你以为我带他做什么?”
黄卫理捉摸不透,小眼睛在谢时韵身上骨碌碌地转,但见那张木然的棺材脸,熟若无睹地认他打量。
黄卫理收回视线,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除了长得好看点,简直一无是处。
等等,长得好看?
黄卫理那不成熟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听说方师兄先前还和门中弟子偷情,不会就是……??
虽说对于方师兄来说,和弟子偷情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毕竟,这是唯一一个男弟子啊!
黄卫理惊得五官到错,许久,悠悠叹道:“师兄,你口味好独特。”
方青泽:“?”
这家伙理解成什么了?
在那耐人寻味一脸我懂你但我就不戳破你了的注视下,方青泽明智的选择转移视线。
“走,去吃东西。”
行了一夜,天色大明,此处距结界处尚有数里远。几人欲先修整,先拐进最近的一处十字长街。沿着街道,大小商铺层次铺开,各色酒楼、茶馆、当铺应有尽有,张灯结彩。
有修士在的地方,遍地皆是繁华。
灯笼高挂,人群攒涌,牌匾上龙飞凤舞刻着“喜来凤”几个大字。
方青泽一眼相中了这间雕梁画栋的酒楼:“就这儿吧。”
三人踏进门,堂中小二迎上来,见是几位气度不凡的仙君,连忙点头哈腰将人引入二楼包厢。
一落座,黄卫理扯住小二那件破马褂,喋喋不休报上一连串菜名,方青泽则是温了壶烧酒,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