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汉语确实博大精深,一个年级26个班,三个年级接力出场,主持人硬是能整出“每一套听起来不一样但其实每一套都差不多”的播音稿。
最后一个班级落位,早就准备就绪的红旗中队出场,从操场一侧入场,举着长杆旗帜,通过跑动绕大操场一圈,各就各位。
像是尘烟,红色的尘烟,自地上刮起的小飓风,升高些便成了红旗,无风自动,猎猎飘扬。
许远踮着脚尖去看主席台,正中的位置空着,校长坐在空座旁边,其他位置上坐着的是青桃的几位业务校长、级部主任,曲缄默坐在最边儿上,一个人撑起领导班子颜值。
许远啧了声,“我老婆为什么在台上?”
“你以为呢,人家是学生会会长,优秀学生代表啊。”江辰白眼翻得看不见黑眼珠。
许远喜笑颜开,“我老婆就是……”
“很优秀。”江辰抢答道。
主席台上,校长清了清嗓子,台上的人全都站起身来,只听校长道:“现在,掌声欢迎青桃中学新任校董许先生,为我们作开幕致辞。”
果然,是公事的话,他就愿意出现了吗?许远川剧变脸,阴着脸面露不屑。
在别人眼中,许远是天晟财团董事长许锐俞的独生子,是未来会继承天晟财团的太子爷,是仗着父辈荫蔽为所欲为、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这些都没错。
唯独觉得许锐俞很爱儿子,这点是错的。甚至在许远看来,他连他的亡妻、许远的妈妈都不爱。
在妈妈还在世时,他们一家人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妈妈会时常告诉许远爸爸是如何忙碌因此要理解爸爸,而许锐俞也会在每个周末抽出时间回家吃晚饭,在饭桌上问过许远的学习情况,以此表示他还在关心着这个家。
那时许远还太小,不明白需要努力才能维持的日常,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于是在妈妈去世后,“日常”破碎成回忆,许锐俞对唯一的儿子彻底不闻不问,一头扎进工作里。
好在许锐俞是有钱的,他可以用钱满足许远成长期间的一切物质需求,把许远放心的交给保姆和秘书负责。
有可能让他愿意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恐怕也只剩公事了吧,许远忍不住冷笑。
青桃中学的学生们开始鼓掌,欢迎那位新任的校董。
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上主席台,向台下的老师同学点头致意,走到唯一的空位旁边,和主席台上的大家一起落座。
“各位早上好,我是天晟财团董事长秘书,赵简泽。”男人正了正领带,“很抱歉的通知大家,许先生目前无法出席,姑且由我来代替许先生,为大家送上致辞。”
——本来就该是这样才对。
许远还是太小瞧自己了,自己的存在本身就够让许锐俞觉得麻烦,麻烦到哪怕是公事,他也会能躲就躲。
许远无声的笑,怎么会有哪怕半秒钟,自作多情的觉得血浓于水,觉得许锐俞肯定是在乎着作为儿子的自己的呢?
书上会告诉小孩子,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儿女——那些人或许是蠢,因为自己爱孩子便一厢情愿推己及人;或许是坏,因为自己本身就是父母,便要骗孩子,让孩子自欺欺人去相信不存在的温情,而不必额外付出。
可是不是的,做父母是不需要考试的,即便不爱孩子,依然可以成为父母。
早该知道的,这个男人真正在乎的,只有他自己。
——否则,怎么会将妈妈逼到自杀呢?
台上,赵秘书正念着发言稿,许远觉得自己像是被唐僧念了紧箍咒的孙猴子,头痛得要炸开了。
一切都让他觉得压抑,简直要喘不过气来,就像那时,他亲眼目睹妈妈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会痛吗?许远不知道,只知道他的心脏在叫嚣着,逃离。
许远的脚似乎有了独立的意识,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点点向旁边挪动。
“喂,许远!你去哪儿?”江辰注意到了,拉住许远的衣袖。
许远转过头来,奇怪的看着江辰——如果说眼神有温度,那么许远的眼眸中结起了层层冰霜——缓慢又镇静地将江辰的手指,一根根从自己衣服上扯下来。
在江辰再次拉住他之前,许远已经跑远了。
“……alpha跑得可真快。”江辰低声抱怨道。
不过,自己是做了多余的、错误的事情吗?江辰很不情愿承认这一点,他从来不以为,心存希望是什么坏事。
可是假如那希望本身,是海市蜃楼、梦幻泡影呢?
那样的希望,可是无异于毒药的。
——应该没什么关系吧?虽然从年纪来说已经成年了,但论起心性,许远还是个不怎么成熟的死小孩,催促他成长,是没有坏处的。
体育老师从后面绕过来,也没追问许远干什么去了,只对原本站在许远后面的人道:“空的位置往前补上。”
但是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了解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