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阳同往常冉冉升起,他又活了一天,相当于时琰又活了一年。
窗外同昨日的光景,别人都欢乐的奔跑在阳光下,而清莲却被内心的想念束缚,他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终于,他想通了,就算往后要独自面对更漫长的人生也好,不管怎样都好,他活得是现在,他不想再纠结于以后那些未知的日子。
就算他现在不折翼下凡,一样要独守454年,与其空洞的过那么多年,不如下凡至少给自己漫长的人生争取一段回忆。
他终究还是为时琰折了翼。
下凡后,依然是那个人间,依旧是那片圣域,他站在这片许久未来的草地,莫名产生一种陌生,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铺天盖地般席卷了清莲。
以前就算没在这呆过久时间,可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也是他较为熟悉的,这片草地不知何时早已被推去,变成一个小凉亭,清莲愣了神,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月没来,这里却早已物是人非。
他环视着四周,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眼帘,那人并不年轻,脸上被岁月留下成熟的痕迹,着一身西装衣裤,早已与一个月前的人判若两人,更别说身旁挽着一个妇女,两人举动亲昵,怎么看都是老夫老妻了。
只一眼,清莲立刻认出那个人就是时琰,他下意识的躲到凉亭柱子后面,直到那两人逐渐走远。
也是,清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个多错误的举动,他看着两人运去的背影,冰凉的泪水不自主由眼角滑落。
那背影好似和一个月前的身影重合,只是他再也没有上前的资格。
他突然后悔了,若是有机会,他愿用生命换得与时琰再见一面。
时琰已经结婚了,他有家庭,活得很幸福。
而清莲眼下,只能远远的,看着别人的幸福。
时光变迁,白驹过隙,无人逃过时间的魔爪,一个个被摧毁,无人幸免。眨眼间,多年已过去。
一尊墓园里,一个一身素衣的少年站在一个八旬老人的墓碑前,他的背影落寞,远远看去,很是孤寂。
清莲手捧夕雾花在时琰墓碑前站立,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照片里老人的面容与清莲记忆里的少年重叠,他眼角不自主的泛起泪花,过去多年他依然难忘,初见时,少年明朗的笑容将他暖化,至此67年过去,少年早已两鬓斑白置于土壤之间,而自己还是初见时的模样。
此时仅有一步之遥,却再也无法相拥。
清莲慢慢侧身在墓碑旁蹲下,纤细洁白的手指拨开土壤,将花束立于土壤之间埋下,祭奠时琰也是祭奠自己。
从此以后,这里成了清莲的圣域。
清莲折翼堕入凡间,付出代价却未能如愿,将被某种情感捆缚一辈子,长达十二万年的寿命眼下比以前更长,他木讷的日复一日生活,只是此时再无一人牵一宠物,上前热情的打招呼,而自己也无法回应了。
不知过了多少年,清莲的眼神逐渐空洞,唯有花草与着片神域相伴,度过他往后的十二万年。
他早就死了,堕入凡间的那一刻,亲眼见时琰成家的那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再也记不清,这里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景象也早与以前不一样,他不再浇花,只是独自守着时琰被迁移远处的孤坟,太久,太孤独,那远处的坡上好像有他们两,又好像只有他。
时琰去世时,清莲就站在外面,听着屋内的喃喃低语,人人都在哭泣,清莲却发不出声音,他清明的眼睛泛红,低着头默哀,天空远远的被云掩盖,适时的倾泻细雨,与屋内的人一同轻声哭泣。
初见时阳光明朗,永别时阴雨绵绵。
终于,在他感知自己将死之日,他回到了最初的圣域,看着建起的层层高楼,他心好像早已麻木,已经不记得什么了,他仰着头看着以前和故人初遇的地方,突然脚踝被什么东西舔了舔,他疑惑的低头,是一只雪白的小狗。
“对不起对不起!它没有恶意!”强烈的熟悉感席卷清莲的内心,他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约莫十七岁的青年,笑着抱起白色的小狗,满脸歉意的道歉。
清莲笑了,笑着笑着泪慢慢顺着脸颊滑落:“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