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所有糟糕的事情都发生在下雨天。
悉可澜接到他外公病重的消息,是在一个雨天。天幕被撕了一个大口子,雨毫无顾忌地倾泻在他的黑色雨伞上,砰砰作响。他行走在路上,感觉雨幕后的世界就像黑白电影。形色匆匆的人,拔地而起的高楼,不断跳动的信号灯,都与他没有太多的关系。
他抵达医院的时候,白色的墙晃住了他的眼,他的脑子和心仿佛也变成了一片空白。
他的外公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脸色泛着青灰。他看见悉可澜进来,手吃力地抬了抬,示意他走进。
悉可澜突然地就红了眼睛,他有太长时间没有去看他的外公了。这个曾经权势在握,一直暗暗保护着他的人,或许也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可以亲近的人。现在却只能无力地躺在病床上,被命运决定着生死。
“澜澜,不要哭。”李经胜似乎想抬手擦掉悉可澜盈在眼眶的眼泪,却因为气力不足而放弃。
“外公。”悉可澜摇了摇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紧紧握住李经胜的手,仿佛这样就可以抓住他外公渐渐流逝的生命。
“澜澜,你听我说。”李经胜的声音带着砂砾般地粗哑,他说话一句话,就要用力地喘一口气,好继续说下去,“你的母亲不喜欢你,你的父亲不喜欢你,没有关系,外公喜欢你。在外公眼里……”
“在外公眼里,你是一个特别好,特别坚强,特别善良的孩子。外公还记得……你小时候为了救助流浪狗,被你父亲那样……咳,咳……那样折磨。”李经胜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悉可澜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留了下来。
“外公没有用,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你不要怕,外公就算走了,也有人能护着你,悉正康那个混账,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悉可悦听到“走”这个字眼,他用力地握紧拳头,哽咽着说道,“外公,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澜澜,外公希望你一定要开开心心的,把悉家的事都忘干净,把外公也忘了吧。就算没有人喜欢你,外公也喜欢你,你要记住。外公……”李经胜似乎还想说什么,他的手抬起了一半,想要安慰泣不成声的悉可澜,却在他的发丝间滑落了回去。
心电图机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鸣,乱七八糟的人开始涌入房间,有人在安慰他,有人在试图抢救。耳边的嘈杂的声音只剩下了声音,失去了语言的含义。悉可澜的眼泪没有意识地流,流到他的衬衫都湿了一大片。
他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大概悲伤也会断片,他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已经浑身湿透站在家门口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可能是因为手已经被冻僵了,又或者是悲伤的生理反应,他的手颤抖着几次都打不开门,直到钥匙掉落在地上。
他刚想弯腰捡起钥匙,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贝嘉凡看着眼前失魂落魄,浑身湿透的悉可澜,不经皱了眉头,“你怎么了?”
悉可澜的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不停地往下落,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贝嘉凡,突然笑了,“唯一爱我的人,他死了。”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失去了意识,向前倒去。
贝嘉凡上前接住他,虽然他不知道悉可澜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胡话,他只知道此刻的悉可澜非常难过。
他把悉可澜抱到浴室,把他放进了注满热水的浴缸里,就在他犹豫要不要给他脱下衣服的时候,悉可澜醒了。
“我在哪?”悉可澜的意识仍然不算特别清楚,“好冷。”
贝嘉凡用手测了测水温,再摸了摸悉可澜的额头,终于得出了结论,他发烧了。
贝嘉凡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照顾一个悉可悦还不够,还得照顾这哥俩。
在浴室折腾完之后,贝嘉凡把悉可澜安置到了床上,终于松了口气。
“不要走。”悉可澜的手突然抓住了贝嘉凡。那双手实在是很细,从手指到腕骨都很细。
他真是该多吃点,贝嘉凡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他想把悉可澜的手指掰开,却发现对方在哭。
“你们为什么都要摆脱我……”悉可澜的哭和悉可悦的哭不一样,他的哭不是那种惊天动地的哭,他的哭只是流泪。你看到他的脸,眼泪一滴滴掉下来,听到他语气中极深的感伤,就会心痛到极点。
贝嘉凡对悉可澜的生活没有太多的了解,他只知道那些浮于表面的信息,比如悉家的正统继承人,天之骄子,待人接物都很冷漠。
他这样众星捧月的身份,悉正康最宠爱的儿子,想得到什么都轻而易举,他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贝嘉凡没有细想,大概是被这种悲伤震慑住了,他难得没有挣开悉可澜的手,而是坐在床边睡着了。
悉可澜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他的手下是贝嘉凡的手,不同于他的纤细,贝嘉凡的手显得宽大而有力。贝嘉凡的手放在床上任他握着,自己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睡着了。
悉可澜没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