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神秘住处,沈夫人在绣花,专注得像没意识到公子的到来,仿佛手上的针线活才是自己最重要的事。
“这几日可好?”公子问。
沈夫人绣着手中的牡丹,大红大紫的,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绣牡丹吗?”
公子知道沈夫人准备讲故事,他当一个听众就好。
“年轻时,我认识了一个俊美的少年,他带我去看牡丹,那是我第一次见牡丹,大红大紫的。”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沈夫人像在缅怀过去的恋人,也像缅怀逝去的青春年少。
“为了让我死心,安心嫁给沈千里,他们杀了他,就埋在牡丹园里。”沈夫人没有哭,但内心肝肠寸断。这份痛,她从没跟其他人说过。
“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可能已经爱上沈千里了吧。一见到沈千里,我就会想起他,觉得他是因沈千里死的。”
公子静静听着,不知道怎么去安慰。
“我一直没忘记他,你觉得我还爱他吗?”沈夫人问。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当事人都没法确定,外人怎么好下结论。既然沈夫人问起,公子就要回答,因为她需要他的答案。
“正因为遗憾,才难以释怀。”公子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不认为那个少年的魅力超过了沈千里,只是他恰好出现在那个时机,恰好定格在那个瞬间。
“其实,他们不用杀他的。不杀他,我也会嫁给沈千里的。”沈夫人叹道。
时间不能倒流,人生没法重来,这种遗憾,公子也体会过,他能懂。“我们应该向前看”,这种安慰人的话,公子说不出来,因为太残忍了,有些时候、有些人就是做不到。
“那你恨沈千里吗?”公子好奇。
沈夫人摇头,道,“他有自己的秘密,我知道。但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
公子扔给了沈夫人一封信,就是沈千里写给城主的。沈夫人看了后,迟迟不语。
“这是沈千里写的吗?”
“是他的字。”沈夫人道。
“这封信,会不会是假的?”
沈夫人道,“如果是假的,你就不会拿出来了。”
沈夫人的平静,是公子没想到的。沈千里之死,一直是谜团,现在说是自杀,是为了让公子接受月社,这很荒诞,作为沈千里的妻子,她怎么会如此轻易接受呢。
“这个真相,确实没有想到,但又确实是他可能干出来的事情。他是一个有理性的人,掌管月社以来,一直没有变。”沈夫人给沈千里一个很高的评价。环境变了,身份变了,但人没变,这是一个很高的评价。
“你说,有没有人逼他。”
沈夫人反问,“这重要吗?”
就算有人逼他,给了他这个暗示,这也是他的选择。他选择用这样的方式,为理想献祭。
“他的理想是什么?”公子想听沈夫人的回答。
“他说,他希望建立一个新的秋水城,人人有饭吃、有衣穿,不管做什么,都能获得相应报酬和尊重,没有家族门阀,没有大势力、大宗门,大家不用武力解决问题,而是靠秩序规则。”
“他还说,如果到了那一天,月社也不用存在了。”沈夫人道。
“他的理想可真奇怪,甚至会毁掉了月社的根基。”公子感慨了一句。
一个人的理想,超越了自身以及家族的利益,最为难得。沈夫人明白,公子不认同这种牺牲。当理想过于飘忽渺茫时,这种牺牲还值得吗,她也不认同。
“你还要回沈家吗?”
“不用了。”沈夫人继续绣牡丹,只是她也不知道,她是为那个少年绣,还是为沈千里绣。
“我可以带你去明月村,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公子记得自己的承诺,但他也不放心,明月村是他最珍视的地方,每个人的进入必须严控筛选。
沈夫人头也没抬,依旧绣着花,道,“你不信我?”
公子笑道,“其实,我也思考过,这会不会是你们潜伏明月村的布局,用这种方式骗取我的信任。”
沈夫人不语,继续绣花。
“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会做到。但我希望,你答应我,不要做任何伤害明月村的事,不然我们可能就是真正的敌人了。”公子一脸严肃,这还是沈夫人第一次见公子严肃的样子。
“你不想杀我?”沈夫人问。
“就算你的故事是假的,我也觉得你是个可怜人。我希望你好好活着,为自己活着。我不想那一天发生。”公子道。
“可能我不适合去明月村。”沈夫人似乎有了新主意。
“若想那一天不会到来,我只能远离你。但我离开了你,就只能回荒原。”沈夫人有些感伤,她没有太多的选择。
“其实,你还有一个选择。”公子道。
“是什么?”沈夫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