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睁开了眼,眼中的光彩已经有些黯淡了。
“我且问你,为何吃人。”
许平秋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这算是什么问题?吃便吃了,莫非……你是要我悔恨什么吗?”蛟龙竖瞳望着许平秋,心中不免也有些讥笑,自己都快死了,这人难不成还想教化?
“往日送来的孩童,你是怎么吃的?”
“一口吞食了便是,那龙轿拆起来还蛮费劲。”
蛟龙很是不解,这都是些什么问题,但想着自己也快死了,问便问吧。
“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意识不到这其中有问题。”许平秋金眸中透着一种怜悯,直言道:“你是先天蛟龙之相,又身负地祇水神之责,日夜修持,食得香火,日后得道并非虚妄,可为何贪这一口血食,坏了一身清气?
“倘若一口能抵数载之功便算了,可皆是凡俗众人,没甚灵精,吃与不吃,有何差别?若你是为了口欲,如山君、山魈那般滥杀也说的过去,可你却是一年一个,且是一口吞食,意义何在?除了坏你道基外,有何功用?”
“这……这?!”蛟龙目光逐渐凝重,竟想的有些痴了,仿若大梦初醒。
“是啊,我为何……”
蛟龙呢喃着反复质问自己,这般行事意义何在,可却诡异的寻不到一个答案。
明明自己自幼修持,潜心静修,方才舍弃蛟蛇淫性,受而敕封,为一方水神,可为什么……为什么要干这般糊涂事呢?!
许平秋顿了顿,又问:“你今日正午为何突发山洪呢?”
“我……”
蛟龙下意识的本想说,一时兴起,发了就发了,但前言再先,却不得不让它深思。
这一想,蛟龙只觉得细思极恐,完全找不到一个缘由,就……就好像一个故事里需要一个为非作歹的蛟龙这时出场,自己就成了那条蛟龙。
“再想想,你刚才的蜕变,它合情理吗?”许平秋目光落在了蛟龙生长出的龙角上。
“……”
蛟龙目光呆滞住了,它心中比任何时候都惶恐,但又怕就连此刻的惶恐,似乎都是冥冥中的‘天意。’
“所以……”
“是为什么?”
“是因为你吗?你干了什么?!”
蛟龙望着许平秋,声色急切,它可以死,但不能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许平秋凝视着蛟龙,没有回答,他在想,如果自己将‘穿越’的事情说出来,会如何?
毕竟蛟龙将死,理应不会坏了因果,但想了想,许平秋觉得后果太过于‘未知’,无法揣度,反倒令他不敢说出。
转而,许平秋说出来原本暂留蛟龙一命,想通过它口验证的事情:“我于前日悟道,意图昨夜传道。”
“悟道……道?传道……”
两句简短的话听起来有些虎头蛇尾,可却令蛟龙想到了什么,喃喃低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懂了,我懂了!”
“你懂了什么?”许平秋不掩饰自己的无知,毕竟再嘴遁下去,蛟龙可能在说出真相的前一刻,就凑巧的噶了。
“哈哈哈,原来你也不知道,你也不知道!”蛟龙看着许平秋,忽然大笑了起来,只是命之将死,它笑声显得很怪异,像是嗬嗬的不断的在进气和漏气。
许平秋认真道:“我为你解惑,你理应为我解惑。”
“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蛟龙神色已经变得疯癫,它死死的看着许平秋,喊道:“是天地阻你成道,我应劫而化,所以走蛟之错非吾之罪,而是……”
蛟龙不再看向许平秋,反而直直看天,不甘的怒吼:“是天之过矣!”
轰隆!!!
一语既出,平地骤然惊起一声响雷,蛟龙的声音也嘎然而止,竖瞳中的光芒凝滞为了一潭死水,渐渐暗淡下去。
“原来如此嘛?”
许平秋闻言,脸上并没有浮现出什么意外的神色,但四周的景象却因蛟龙一言凝滞,像是被点破了什么,引起诸般变故。
一种排斥,正放逐着许平秋。
‘时间’已不容许他再有什么行动,但可惜,在还未点破的一开始,‘道’便已经注定了。
…
…
阳光洒落,村落静谧。
人影密集的涌在龙祠,没有言语,一个个的皆是站立不动,闭着双目,早就陷入了梦境之中。
在一开始,许平秋便想过人心难控,所以干脆来了一场大梦,到时不管里头闹着多凶,外头也无碍。
只不过因人太多,意识逸散,外在的景象不可避免的映照在了其中,如妖风晦雨,一剑开阳等……
同理,也正是因为梦境,一切的变故也与自身意志息息相关,这也是为什么有人年轻力壮,却在风中狼狈不堪,老者年老,却能迎风不倒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