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到六零年代后》
亭亭白桦,悠悠碧空,微微春风轻抚脸颊,叶榛一手拎着一篮榆钱,一手拿着长绳铁钩,慢慢悠悠穿过宛如涂上银霜的白桦林就到了永安生产队。
永安生产队原本叫永安屯,地处关外,建国后农改永安屯摇身一变成了永安生产队,村民就都成了社员。
不过叶榛是从两年前才成为生产队一员。
两年前,一九六五年盛夏时节,叶榛满腔热血准备参加中考,她舅找到她爹妈说孩儿要是考上还不得留城里。
叶榛是独生女,父母希望她养老,因此担心她一去不回。又有邻居敲边鼓,亲戚起哄架秧子,仿佛叶榛已经弃家人而去,叶榛的爷爷决定不考了,等两年他退休叫叶榛接班。
叶榛的爷爷是老邮差,叶榛接班的话就得像他一样风里来雨里去翻山越岭送邮件。叶榛不愿意,撞墙绝食,什么法子都试一遍,不出意外呼吸一度暂停。叶榛醒来便不再是原来的叶榛。
现在的叶榛上辈子生在二十一世纪,长在国家富强的年代,但自小不受待见,无论做什么都被家人嫌弃,在一次全家旅游途中下水救人,她刚把人拖出水面就听到父母的咒骂,骂她不长脑子瞎逞能。叶榛心冷,放任自己沉入水底。
谁也没想到她能活过来,还穿到六十年代同名的叶榛身上。
叶榛“死而复生”后,叶家人不敢阻止她参加中考,可考试时间过了。不巧第二年正是六六年,太乱,什么考试都停了。
叶家人心怀愧疚,对叶榛百依百顺。以前从未感受过家庭温暖的叶榛不忍心怪他们。再说也没法怪——叶家长辈生长在战乱年代,家境贫寒,她便宜爹妈和爷奶四人凑不够小学五年教育,眼界搁这儿,能高瞻远瞩才反常。
叶榛呢,上辈子很想脱离原生家庭,可无论换多少手机号都能被她姐和爹妈找到,这才选择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如今机会来了,叶榛自然不想死!
好在叶榛有原主记忆,慢慢融合学习,起初偶尔锄掉一株豆苗也被认为她因为闹绝食伤了身体,手上无力没拿稳锄头,以至于六七百天过去,一直没人发现她不是她。
现在的叶榛已经完美融入这片黑土地。
随着叶榛走进生产队,跟她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她只觉着烦。
原来的叶榛闹绝食,亲戚邻居都提醒她父母孩子不能惯,不然以后没人敢娶。叶榛的脑袋撞墙上昏过去,又说她装。虽然也有乡亲同情叶榛,看她没了呼吸惊慌失措叫人开拖拉机送她去卫生院,可人都死了才紧张——晚了!
所以叶榛一视同仁,谁也不搭理,冷着一张脸直接回家。
邻居忍不住指指点点:“这孩儿算是被老叶头惯坏了,以后够老叶家受的。”
邻居的邻居拎着粪筐出来:“少说两句吧。不是你天天劝老叶叔不能让她考学,老叶叔能把孩儿关屋里,连啥时候磕着脑袋的都不知道!”
“别胡咧咧!”邻居下意识朝叶家看去,一见门口空无一人,叶榛早进屋了,她松了一口气,“我随口一说,谁能想到他当真!叶家要不怕叶榛有本事留城里,我说破天也没用!说白了还是他们自己不想让叶榛考学!”
叶家邻居的邻居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憋得胸口痛,想提醒她两年前可没少显摆自己有本事,老叶家一大家子都听她的。
“有你遭报应的时候!”粪倒粪坑里,邻居的邻居掉头回家。
叶家邻居大吼:“咒谁遭报应?给我说清楚!站住!”
……
吵嚷声传到叶家院里,叶榛的妈讪笑着从厨房出来:“榛儿回来了?给我吧。”小心翼翼接走篮子和掰树枝的长绳铁钩,柔声关心,“累不累啊?没遇到野猪吧?”
“没有!”
永安生产队依山傍水地理位置不错,但也有个问题——东北地广人稀,鸟兽成群,时有狼群出没,野猪还经常下山。因此政府就没收队里的土枪。叶家就有一把老猎枪。
叶榛只带着篮子和长绳铁钩去摘榆钱,不怪她妈不放心。
再说榆钱,叶家院里也有。可架不住人多,叶榛的爷奶、小叔一家四口和未出嫁的小姑,再加上叶榛一家三口,枝繁叶茂的百年老树也不够吃。
叶榛早上起来没啥事,不想搁家呆着,就去离家二三里的山脚下摘榆钱。
叶妈闻言仍不放心,又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叶榛,确定闺女身上没伤着就说,“去洗把脸歇一会儿。”
叶榛不咸不淡地“嗯”一声。
说起来叶家不欠现在的叶榛什么。叶榛理智上能理解家人的无知,她本人也不怕在乡下务农,只是一想到原来的叶榛都没活到成年就无法笑对家人。
这一点怕是只能留给时间慢慢冲淡。
叶榛的小姑见她这样不禁冷哼一声,想说“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叶妈一把把小姑子拉进厨房:“中午吃榆钱疙瘩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