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绵绵,夜未央,甜梦长,入梦乡。滴答声里眠,悠悠入梦乡……”
徐复祯缓缓闭上了眼。
她会做一个好梦的,对吧?
水岚攥着契纸,跪在床边放声大哭。
雨声冲刷着屋顶,渐渐盖住了水岚的哭声。
天地间只剩下不绝于耳的滂沱雨声,仿佛永远不会枯竭。
……
屋里的水汽渐浓,漫过口鼻,呛得徐复祯猛咳一声睁开眼睛。
“毛手毛脚的!小姐还没醒,谁让你喂药的?”身穿靛蓝色窄袖纱裙的水岚走过来,轻轻一掌拍在床边端着银盅药碗的丫鬟身上。
丫鬟站了起来,分辩道:“是胡大夫叮嘱了巳时之前要给小姐喝药的。”
是锦英!徐复祯瞳孔一缩。
锦英是她房里的丫鬟。当初秦萧声称与她私通,姑母大怒,将她身边伺候的人除了水岚全都打发了,也包括锦英。
她怎么回来了?
水岚来不及与锦英争辩,先在床边的杌子上坐下,用帕子替徐复祯擦拭口边的药渍。
见徐复祯睁着茫然的大眼睛,她先是一喜:“小姐,你醒了!”
徐复祯定睛看了水岚一眼。
她挽着整整齐齐的垂挂髻,左右各簪一支白玉钗,此刻一张圆脸干干净净,两只杏眼明亮有神,哪里还有哭过的痕迹?
好像有什么事不对劲。
徐复祯环视了一眼屋子。
架子床上悬挂着的烟罗纱帐高高挽起,屋里熏着清幽的灵犀香,高悬的屋梁上雕着繁复的卷草纹,窗下是一张乌木四角嵌金几案,几案上摆着笔架砚台,还有写了一半小楷的绢纸。紧闭的雕花窗棂隔绝了屋外的暴雨。
锦英穿着鹅黄色云纹褙子,站在水岚身后,一脸殷切地看着她。
这里,好像是从前她还是侯府表小姐时住的晚棠院!
她怎么会回到这里来?
徐复祯猛地坐了起来。
水岚和锦英被她这动作吓了一跳,忙道:“小姐,胡大夫嘱咐过要卧床静养的,快躺下。”
“我这是怎么了?”徐复祯紧紧盯着水岚的眼睛。
水岚 有些摸不着头脑,顺着她的话道:“小姐前天晚上从世子爷书房回来以后就发了高烧,睡了十多个时辰。夫人请胡大夫过来看了,说小姐这是湿邪侵体,喝过药睡一觉,发过汗便好了。”
徐复祯猝不及防听到秦萧的消息,心下有些复杂,但她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夫人?你说姑母?”
“是啊。”水岚瞅着徐复祯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夫人早些时候还派舒云姐姐过来看过了,那时小姐还在昏睡,舒云姐姐就回去了。”
徐复祯喃喃道:“姑母……我这是在做梦?”
姑母已经去世一年了啊。
水岚见她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便将话讲得更详细了些:“小姐,你这是病糊涂了?前天是七月十三,世子爷在书房与谋士谈事,连晚膳都没用。小姐让厨房做了些糕点送到书房给世子爷,那夜雨下得大,世子爷送小姐回晚棠院的。回来之后小姐就病倒了。今日是七月十五了。”
“哪一年的七月十五?”徐复祯追问道。
“盛安九年。”
盛安九年!徐复祯如遭雷击。
盛安九年是四年前啊。她还有三个月才过十六岁生辰。
三年后皇帝殡天,六岁的皇四子登基,改元建兴。
也是在建兴元年,唯一疼爱她的姑母离世。
她这是……回到了过去?
徐复祯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王四小姐呢?”徐复祯问。
“王四小姐?”水岚和锦英对视一眼,均一头雾水,“王四小姐是谁?”
原来这时候王今澜还没进侯府。
徐复祯竭力抑制住内心的震惊,佯装镇定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想睡会。”
水岚和锦英依言退下。
外头的雨势没有停歇的迹象,院子里的海棠树叶被雨水刮擦得噼啪作响。
她本应该在一个这样的雨天,躺在侯府的后罩房里,拖着残躯病体凄楚地故去。
难道这是她临终的一场梦?
徐复祯掀开衾被,赤足走到妆台前,拿起那面锃亮的金银平脱花鸟纹铜镜,怔怔地看着镜中人。
镜子里的少女长发披肩,未着一饰,睁着茫然的大眼睛与她对视。
徐复祯轻轻拨开额发,露出了圆润光洁的额头。
当初秦萧和王今澜幽会被她撞破,秦萧失手将砚台砸到她的额角,自此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
如今镜面里的额角光洁平整,哪有半分疤痕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