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但没有完全醒。
葛正想睁开自己的双眼,但眼皮似千斤重压,试了几次也掀不开,只有皮下的眼珠子在左右乱颤。
“颠道人,您醒了。”
黑暗之中,重新听见谢烛息的声音,无知的惧意使得葛正汗毛直立。
他就在前边!那个二话不说把自己弄瞎的长头发男人!
此刻,只有后背抵着的墙壁能给自己安全感,葛正往后又靠紧了一些,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道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谢烛息抬手摸了摸肩上的爱宠榛榛,垂眸睥睨瑟缩一团的光头道士,微微启唇。
“睁开眼睛。”
葛正听见他带着命令的语气,并不相信,因为他刚刚试过了!睁不开!他嗓音带了点怒气:“你是谁?!弄瞎我干什么?!”
谢烛息并不理他,而是重复:“把眼睛睁开。”
又补充道:“若是睁不开,你就可以去死了。”
像是听得懂人话,鬼鸮榛榛激动叫了两声。
听到凄厉骇人的叫声,葛正如同惊弓之鸟,贴着墙角又退了几步,手却摸索到了什么东西,触感坚硬冰凉,以为是块石头,他就想抓起来丢向谢烛息出声的那边。
仔细摩挲时,一股寒意传遍全身。那不规则的形状,分明是人骨!可怕的触感和恐怖的联想,使他身体猛地一震,下意识缩回手抱在怀里。
这里死过人!这个男人可能真的会杀了自己!
可是眼睛仍然如胶水粘着,越想用力去睁开,越是感到撕裂的痛意。仿佛他原本的眼睛从来没睁开过一样,就好像他生来没有眼睛,那一块的皮肤是完全愈合的。
因为在吃力使劲,葛正的五官皱在一块,十分扭曲。
看到他呲牙咧嘴尝试了十几分钟也没睁开,谢烛息深深叹了口气,他心下已经给葛正宣判了死刑,但温柔地说给风有时听。
“有时小姐,您只炼过妖吧,大概是没杀过人见过血。”
风有时猜到了他想干什么,眉头紧锁并不言语。
谢烛息贴心道:“有时小姐可以去前屋回避,别脏了眼睛。”
风有时站起身,并没有打算离开这个房间,看着谢烛息的背影试探一问:“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你是谁。”
“斩草要除根哦。”谢烛息已经 抬手欲要向葛正施术。
风有时手上腾地燃起黑焰,想制止这场人命惨案发生,却看见谢烛息肩上那只鬼鸮,面盘旋转了一百八十度,黄眼怒睁,透着杀意紧盯自己的一举一动。
榛榛很不爽,因为它想吃食葛正死后的鬼魂。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葛正自知大难临头,越发使劲试图睁眼,甚至用上了手去掰扯眼皮,疼的尖叫连连。
“啊啊啊!”
突然之间,伴随一阵皮肉剧烈拉扯被撕裂的巨痛,他的眼睛,终于重见天日了!
葛正慌忙吼叫:“睁了!我睁了!”
因为双眼长时间紧闭,他有些不适的频繁眨眼,眼前的景象尚有些模糊。
谢烛息脸上杀意停滞,露出惊喜的神色,但停在空中的手却没有停下,指尖仍然微动。
昏黄的灯光下,可以看见他指尖附近,空中陡然生出几根细针,急速刺向葛正。
“……”
风有时满脸诧异,只看见几道尖针掠过葛正的脸,给他划出几条伤口。
几秒过后,脸上的伤口才觉痛意,并流下血迹。
眼睛撕裂的痛楚和脸上伤口的痛楚交杂,葛正痛的乱叫,用粗糙的手捂了捂脸,又放到眼前去看。
满手都是黑色的血!
黑色?血怎么会是黑色?
不对,血是黑的,手是灰的,自己那身本该是崭新蓝色的德罗道袍,在自己眼中也是暗灰色。
葛正抬起头去看,面前的男人和女人,整个房间,变成了只有黑白灰三个颜色的世界!
谢烛息左肩上,鬼鸮榛榛重新转回面盘。
它四只眼睛盯着葛正,两撮羽簇耷拉下来,发出沮丧的怪叫。
“咕咕哇!”
“恭!喜!哒!财!”
南山栈前院,木笼里的呆鹦鹉突然学舌,鱼九正无聊,就把指尖伸进鸟笼,在鹦鹉即将啄到的时候快速收回。
在呆鹦鹉的歪头注视下,鱼九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十字路口:谢烛息,玩针,养颙。
十字路口:祝妹?不认识。
“……”
好简单的回复。
不过起码还是回了,不是吗。
鱼九看着笼中鹦鹉苦笑,在心里自问自答,然后发出两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