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半晌。
六爷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很快就消化完了一切,想继续提刚刚的想法:“这位……度朔鬼神?”
“度朔是冥界官名,叫我朔就行。”
朔又正了正身形,快速说完后,下巴微微扬起,双眸保持冷峻,维持自己令人敬畏的鬼神形象。
鱼九却压了压嘴角,把笑意压在心底。
她对于自己死期将至的信息没有害怕和担忧,从她不同寻常的出生,直到现在活了这么多年,心里预想过,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反倒是这位鬼神的性格,与传说中令人胆寒、望而生畏的形象不太一样。
张真言还在发懵,他脑子转的略有些慢。
六爷重新整理思绪,说给朔听,也在说给鱼九听。
“一个月的时间,够了。”
六爷目光坚毅,不似玩笑:“找到断水刀和引魂镜,人神分离。”
用断水刀斩断人神联结,用引魂镜护下鱼九的命。
在不伤及鱼九性命的情况下,将鬼神司幽分离。
想起来简单,要实现的话肯定艰险困难,但只要有一线生机,也要试试。
这就是六爷的想法。
“随你们折腾。”
朔淡淡一句,不置可否。
他的工作是监察鱼九身体内的司幽,确保一个月内不出变故。至于鱼九的生死,不归他管,那是判官的范畴。
“去哪找那把刀和镜子啊?”
张真言好奇后续做什么,他看向六爷。
“夜问祖灵。”
六爷说完,缓缓坐回到木椅上。
先前站立之时,尽管他身材矮小,可脊背却挺得笔直,身形清瘦,浑身都是冷峻之气。然而坐下后,整个人仿佛又矮了几分,那原本抖擞的精气神儿,也一下子削减了大半。
鱼九愣愣的看向六爷,她的面庞,突然落下两行泪来。
夜问祖灵。
不是吉年吉日,强行问祖灵,无论结果如何,只会折寿伤身,六爷竟要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一瞬间,鱼九感觉自己脑袋里思绪翻涌。
她嗫嚅着想张嘴阻止六爷,双唇却像是麻木了一般,一瞬间,感觉舌头像千斤沉重,双目有些模糊,双耳有些失聪,呼吸有点停滞。
六爷看到鱼九呆滞流泪的模样,正欲说话,就看到她快速转身,招呼也没打从房间跑了出去。
只能听到楼道里逐渐变远的步声。
张真言和朔都没看明白,鱼九她人就跑远了。
“这是怎么了……”
张真言指了指门外,正要问六爷。
六爷便摇了摇头:“随她去吧。”
不逢辛卯,不问祖灵。
这是鬼师的规矩,可这次,他却要以身犯险。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一把年纪了,像这样折腾一回,不知道会给身体带来何种不可逆转的损害。
但他 实在是心疼鱼九这丫头,出生时就没了母亲,一辈子只能跟着自己颠沛流离,如今母亲的死因还没有彻查清楚,却被鬼神告知只余一月寿命,还要来心疼他这把老骨头……
她和她母亲一样,把自己隐藏的很深,只一门心思的操心别人。
思及鱼红叶,六爷忍住心中渐渐升起的悲愤,将张真言请了出去,他需要自己静坐一会。
张真言站在旅馆走廊,发起了愁。
他没搞明白,气氛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事情不是还有可以解决的机会吗,怎么被他问了一句具体怎么找宝物,鱼九就哭着跑了,六爷看起来心情也不太好。
“你在发什么呆?”
一旁的朔看他站在走廊半天,突然发问。
张真言倒是被吓了一跳:“朔大人,你还在啊。”
“那我走?”朔不爽道。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张真言连忙摆手,想着旅馆隔音不好,声音压低了些。
“我有点担心鱼九。”
张真言感觉到鱼九刚刚的状态不好,和以往说笑的样子大不一样。
她好像一直都是乐呵呵的,总是笑着对人,还能向陌生人张嘴就打招呼套话。
但很少表达自己的情绪。
朔拍了拍张真言的肩膀,淡声说:“走,去找她。”
睢城的老公园,离车站并不远。
身侧停运的喷泉已经干涸,遥远天际的夕阳快要消失不见。
鱼九静静地坐在破旧掉漆的木椅上,她微微低着头,望着地面出神。
视线里,自己的左右脚尖正在有节奏的一上一下,鞋底交错拍地,一下又一下,不断发出闷响声。